“那得分对谁了,您杨连长舍命救过咱,咱还能小气嘛。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就是再值钱,那也没咱们的交情厚呀!话说回来,其实要不是海参价格这么天天涨,‘大将’他们不舍得卖,我们手里也早没货了。算你小子走运吧……
“也对,整整四万块你都能不眨眼地给我,还能在乎这么点儿?得嘞,够意思,哥们领情。”
洪衍武的话让杨卫帆一下眉开眼笑,不过他也当真不是个客气的主,居然得便宜卖乖地来劲了。
“小武,你这人就这点好,不抠抠缩缩。像你这种优良品德,在现实中那太难得了。不过话说回来,一位情操高尚的好同志,当然不能不能安心躺在功劳簿上,那还得再接再厉、继续发扬光大呀……”
“行了,就别假模三道的。想怎么样直说吧?”
嘿,甭问!一听给自己带上高帽儿了,洪衍武就知道杨卫帆还没满足,立刻截了他。
果然,这小子下面又说了一个新情况。
敢情今天他来的时候遇见周曼娜了。周曼娜对他要去沪海的事儿同样门儿清。就问他能不能先去京城一趟,帮自己给父母带些东西回去。
念着人家的好处,他当然不能拒绝,便一口答应下来。所以他现在的意思,就想找洪衍武多要些海参,再给周家送一份儿去。
一来,就算是谢周家帮忙的情分了。二来,他也惦记着请周家人再替自己跟父母美言几句。弄不好,他的父母碍于老战友的面子,真就不怎么计较了。
而且除了这两条,杨卫帆最后还有一个额外的提议。
他知道“大将”已经把“挫虎龙”给送来了,考虑洪衍武的父亲等着这东西治病,而洪衍武和陈力泉伤势痊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他认为不如就由自己,先把东西送到洪衍武的家中,也好尽快解了洪家的燃眉之急。
不用说,听了杨卫帆这番盘算,洪衍武当时就乐了。对最后一条,他也实在是大合心意,就说杨卫帆替自己考虑得很周到。很爽快就答应下来,海参和茅台都给双份。
只不过,他也多提了一条。希望杨卫帆能顺便把“小百子”带回京城。说如今事情已了,也没必要再让“小百子”有家不归,在这儿跟自己耗着了。
杨卫帆可是属于越给阳光越灿烂的主,此时目的达成,愈加得意。忍不住就嬉皮笑脸,效仿老三篇里《纪念白求恩》的话得瑟上了。
“小武啊,你小子穷人乍富,都能保持着轻财重义的质朴本色。像我这样的严于自律的国际主义战士,还能不满足你这小小的要求吗?咱们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精神,人人都应该要学习咱们的这种精神。只要从这点出发,就可以把一切不利的情况变为有利。一个人能力虽然有大小,但只要有朋友,那就再也不用为困难发愁了。我们都应该为彼此相逢而庆幸,因为我们都是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
病床上,洪衍武不屑地挑了下眉毛,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杨卫帆这副摇头晃脑的揍性了。
脑子转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给这小子添堵的法子。然后一个百试不爽的神转折,就把话题硬给岔到了别处。
“杨子,你一说这事吧,我就想起另外一事来。我怎么觉着那个小护士像是看上你了?那可更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主儿……”
“啊?”杨卫帆猝不及防,就跟亲眼看见骡子怀孕似的,浑身就是一哆嗦。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洪衍武却开始坏笑。
“怎么啦?让我说中了吧!你对人家也有意思?”
杨卫帆把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你说周曼娜?饶了我吧,她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那简直是毫无一点趣味。再说部队不许谈恋爱呀。你小子瞎琢磨什么哪!别乱点鸳鸯谱行不行?都哪儿跟哪儿啊?”
洪衍武不肯罢休,仍一点点把他往恐惧的深渊里引。
“你懵谁呢?当我不知道呢,部队规定的是战士服役期间不许谈恋爱。这条儿顶多也就是那小护士受约束,可你小子是连职干部呀,有这个权利。而且你还别不信,你想,人家才见你一面,还跟你大吵了一架,干嘛这么帮你啊?我看这就是一见钟情。再说,一个那么高傲,眼里没谁的女孩子,能平白无故就托你给她父母带东西?这自来熟都到了不矜持的地步啦,太不符合逻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次回京拜访周家,要真弄成老丈杆子和丈母娘相看女婿可就有意思了……”
说到这儿,洪衍武阴谋得逞,杨卫帆可真有几分含糊了,冷汗都下来了。
口不择言地就说,“还有意思?要是那样,可就真没意思了……”
洪衍武再忍不住,“噗哧”一下就乐了。
“哥们儿,命犯桃花儿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儿,你还不乐意啊?其实我看你们俩挺般配,家世相近,年华相当。虽然这丫头脾气太臭,可你小子这张嘴也够招人烦的。更别说这姑娘小模样挺拿得出手,再不济也是个‘玉面罗刹’啊。从这点看,人家配你绰绰有余,你可就差点意思了。当然,你这家伙也不见得有多寒碜,只不过比起我来,也就是鼻子塌点儿,下巴尖点儿,眼睛小点儿而已……”
再不待洪衍武说下去,杨卫帆突然明白过来了,一下就把个烟盒塞到了洪衍武嘴里。
“还他妈‘玉面罗刹’,你小子诚心是吧?就欠找双臭袜子给你丫堵上!”
“嘿嘿,唉呀——”
好嘛,这是一旁病床上的陈力泉乐极生悲,笑起来又牵动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