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邱明山一样,有着非常清澈的眼神。不可否认,邱明山他们这一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这一代的学者型官员,有相当一部分,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品德高尚,心地光明,性情坚毅,以国家民族为己任。
沈玉清不一样。
沈玉清的眼珠子,一直在转个不停。
根据范警官无比丰富的讯问经验,大凡有这种不自觉动作的人,心计都极其深沉,同时性格也极其多疑,是极难对付的一类犯罪分子。不够范警官总是有办法让他们原形毕露。生性多疑,本就是其最致命的弱点,只要从这个方面着手,必定能够找到摧毁他们心理防线的最佳途径。
“市长,您好!”
沈玉清的眼神只在范鸿宇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便落在了高兴汉的脸上,很客气地说道,略略弯了弯腰,礼数齐备。
对于范鸿宇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字辈,沈玉清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高兴汉端坐不动,一直等沈玉清来到沙发前,才缓缓起身,朝沈玉清伸出手,淡然说道:“玉清同志,你好!”
沈玉清连忙双手握住了,不住摇晃。
“玉清同志,请坐吧。”
高兴汉招呼道。
“好的好的,谢谢市长。”
沈玉清又微微弯腰,这才坐了下来。他坐的是高洁原先坐的位置,高洁则为沈玉清奉上热茶,和范鸿宇坐在了一起,当然,坐姿都很端正。
“市长,真是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沈光远那个混账东西,那么胆大包天,敢在梅山酒店捣乱,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得很!”
甫一落座,沈玉清便开始道歉,看上去,态度非常的诚挚。
高兴汉脸色严肃,缓缓说道:“玉清同志,这个事情,是应该好好重视起来。梅山酒店是我市目前规模最大的酒店,同时也是引进外资最多的一个项目,可以说是我们洪州对外的一个窗口,也是招商引资的一面旗帜。市里面的重点治安保护单位。南方市的艺术团体来梅山酒店演出,也是一种很有益的文化交流。发生这样的事情,影响很不好,对我市的形象,也是一个损害。玉清同志,这一块工作正是你分管的,应该要引起你的警惕了。”
范鸿宇便暗暗点头。
别看高兴汉是学者型干部,这官场上的套路,那可是拎得清清楚楚,口口声声,都是从公事上入手,压根就不提沈光远那茬。
别看沈玉清态度谦恭,心机却是了得,一上来就将此事往“私人范畴”方面定性。是我沈玉清的儿子得罪了您高市长的闺女,作为父亲,我来赔礼道歉的。
高兴汉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一旦接了这个话茬,那谈话的主动权,就算是拱手让给了沈玉清。
这事啊,就是两家小孩没见过面,不认识,闹了误会,你家闺女毫发无伤,我家儿子可是挨了打,如今还被抓紧了公安局,我又亲自登门道歉了,大家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你高市长再不肯原谅,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心眼太小嘛!
果然,高兴汉这一“上纲上线”,沈玉清的脸色就微微一变,也有些严肃起来,不过还是连连点头,很谦恭地说道:“是的是的,市长的指示非常英明,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值得引起警惕……哎呀,这都怪我啊,没有教育好那个混帐东西……小高啊,对不起啊,沈叔叔代那个混帐东西给你赔礼道歉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话说到一半,沈玉清转向了高洁,也给她赔礼道歉了。
看来沈玉清也是那种心志极坚的人,不管办什么事,目标明确得很,牢牢咬住,不肯松口。
也不怪沈玉清。
梅山酒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看怎么处理了。如果按照高兴汉的意思,坚持要“上纲上线”,那么狠狠关沈光远十来天,甚至送他一年两年劳教,都是有据可依。倘若是界定在“私人纠纷”这个范畴内,那就没事了,在市局拘留所意思意思,很快就放出来。
除了关心儿子的前程,沈玉清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深的担忧,那就是担心高兴汉借此做文章,从他那个混账儿子身上着手,牵扯到沈玉清身上,将他的名声搞臭,大大打击沈副市长的威望。
沈玉清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争取上市委常委的努力。而据沈玉清所知,高兴汉似乎并不是他的支持者,他原本就不是高兴汉线上的人。
高洁微微一笑,说道:“沈市长,您没有必要向我赔礼道歉。这个事,已经有公安机关的同志在处理,我相信他们会秉公执法的。”
在这样的事情上头,高洁的脑子可也非常清醒,哪里会轻易上当了?
年轻一辈之中,高洁应该算是很有天赋的,又出身官宦世家,一些官场上的āo作手法和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她清楚得很。只是有个时候,自己施展不出来。这和能力无关,乃是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