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状生气地将妻子拉出病房,关上了门。</p>
孟谨行把他们的表情全数看入眼内,他几乎能完全断定,雷卫红说的是真话!</p>
知道母亲是用如此卑微的方式才换来自己与雷云谣的婚姻,让孟谨行心如刀绞,他痛苦地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骨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p>
床上的雷云谣彻底绝望了。</p>
她与孟谨行一样,完全没有想到,母亲当初松口同意她的婚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秘密,这让她感到莫名的羞愧。</p>
如果说,不能再有孩子是天意,她相信孟谨行绝不会为此抛弃她。</p>
但是……</p>
她不能想像,孟谨行知道婆婆曾经差点向她母亲下跪,孟谨行还能一如既往地面对她!</p>
葛红云不喜欢孟谨行不假,但孟谨行这两年火箭般的上升速度基本并非仰仗葛家,从这一点来说,葛红云倒是很欣赏这个妹夫。</p>
因而,在雷云谣二度流产这件事上,他除了心疼妹妹还是心疼妹妹,母亲的口不择言在他看来也是有点过了。</p>
他破天荒地朝孟清平夫妇抱歉地说:“对不起伯父伯母,我妈也是心疼我妹妹才会这样,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先送我父母去我家,晚点再来医院。”</p>
孟清平点了下头说:“帮我们转告你父母,云谣是个好孩子,孟家即使从此无后,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媳妇!”</p>
葛红云闻言动容,孟清平如此气度,就是父亲也未必及得上。</p>
葛红云离去,孟清平拍拍儿子的后背,“走,陪我到外面抽根烟。”</p>
孟清平与妻子交换一下眼神,示意她安慰一下雷云谣,随即与孟谨行一起走到阳台上,关紧了门。</p>
父子二人点了烟,背对着病房靠在栏杆上一边吸烟,一边说着话。</p>
孟谨行的心很乱。</p>
他自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来只有他和雷云谣携老,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的婚姻由母亲卑躬屈膝换来。</p>
“小行,你也不要怪你岳母,她和你母亲之间的事,说来话长。”孟清平长叹一口气说,“原本,我们都觉得这是上一代的事,能够不说就不要再提了,你岳父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是,卫红这个人心重,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放下这件事。”</p>
孟谨行侧过头看着父亲问:“到底是什么事,要让她这么反感妈妈?”</p>
“唉!还记得你妈曾经援藏吗?”</p>
“记得。”孟谨行点了点头。</p>
“你可能不知道,卫红原来有个堂兄,她从观山出来后一直由堂兄照顾,卫红在政治上比较激进,雷民为人却很温和,俩人在都江求学、工作,情同亲兄妹。”</p>
“这和母亲援藏有什么关系?”孟谨行不解地问。</p>
孟清平连抽两口烟道:“雷民是和你母亲一批进藏的,由于你母亲和卫红是同学,送行的时候,卫红再三嘱托你母亲帮她照顾兄长。”</p>
孟谨行的双耳猛然一跳,转头盯着父亲问:“是不是这位雷叔叔后来出事了?”</p>
孟清平重重地点了点头,“藏区环境恶劣,你母亲他们的医疗队当时在牧区遇上暴风雪被困,雷民作为同批进藏的领导,责无旁贷带人搜寻,结果他救了你母亲,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雪山上!”</p>
孟谨行眉头一皱,嘟哝道:“虽然很遗憾,可这不是我妈的错啊!”</p>
孟清平苦笑着吸口烟,慢慢地吐着烟雾道:“本来雷民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只不过当时同去搜救的还有一位藏民也遇险脑部撞击昏迷,雷民当时的情况好一些只是摔断腿,加上交通工具仅仅只剩一头牦牛,雷民坚持让你母亲先把藏民带回去。结果,等你母亲带着人再回来找他时,遍寻不见,他早被风雪淹没了……你知道的,卫红这个人激进,雷民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遗言,她始终认为是你妈恩将仇报。”</p>
孟谨行无言以对,转回身,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坐床上与妻子喁喁细语的母亲,既庆幸母亲当年能活着回来,又为长眠雪山的雷民难过,他一下理解了母亲,为什么面对咄咄逼人的雷卫红一再忍让。</p>
如果当初母亲与雷民的身份互换,他可能今天也无法接受雷云谣,哪怕明知这一切与她无关。</p>
“人生呐,无处不相逢啊!”孟清平感叹着掐了烟,“谁能想到,那么多年以后,你会娶了云状和卫红的女儿?其实,不仅仅卫红心里放不下这事,你母亲那么多年来也常常做恶梦,梦到的都是雷民在风雪中痛苦挣扎!所以,你眼中看来,耳中听来是你母亲在卫红面前受了委屈,在你母亲心中却是由此觉得好受一些,你明白吗?”</p>
孟谨行勉强点了点头,“孟家再也没有香火延续了,你和妈……”</p>
孟清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摇了摇道:“我和你妈不是迂腐的人,儿孙事强求不得!何况,不是还有小言吗?我们以后把外孙当孙子来养就是了!”</p>
孟谨行没有说话,重新转回身去看着阳台外,又摸出一根烟就着烟蒂的火点上,一口一口地吸着。</p>
他知道,无论父母还是他自己,可以尽全力在雷云谣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们永远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孩子会是永远的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