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富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将杂志交给助理,看着孟谨行道:“我呢,做生意喜欢爽气,这跟我当兵出身有很大关系。所以,谨行,你给叔一句话,这个矿,你到底是开还是不开?”</p>
周国富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态度,让孟谨行很是头疼。</p>
“眼下不能决定。”他打起了太极,“我需要向县委县政府请示,另外,省地勘院的最终报告还没有出来,到底是不是真有矿脉,也没有最后认定。”</p>
周国富轻哼一声道:“谨行,你不实在啊!要不是老葛跟我说,毛氏矿厂要搞扩股开钨矿,我会跑来问你吗?你不会又是想把这个生意给创天留着吧?”</p>
孟谨行没想到周国富竟然会有这样的理解。</p>
他摇摇头道:“周叔,我年轻,经验浅,才导致没有作充分深入全面评估的情况下,把矿脉一事向上作了汇报。所以,这事怪我!但眼下,我真是认为开矿一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不是想把肥肉留着给谁吃,还请你能体谅。不管怎么说,咱挣钱不能把后代的健康一起挣了吧?”</p>
听孟谨行话说到这份上,周国富知道今天这事不用再谈了,当即假笑着告辞,还让孟谨行不必为此事介怀。</p>
但是一下楼,他就直接打了葛云状的电话。</p>
孟谨行意识到,这件事必须马上向夏明翰汇报,也必须向葛云状作出说明。</p>
他也在周国富离开的第一时间,挂了胡云舒的电话,但胡云舒很快告诉他,葛云状在通电话,让他晚些再打过来。</p>
他只好先向夏明翰作汇报。</p>
夏明翰在电话那头长时间没有出声,孟谨行这边则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太疏忽大意,一心只想着合理解决毛氏矿厂的问题,却忽视了更重要的长远问题。</p>
他想起肖云山当时在凤山说的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要换个壳污染继续发生”,可见,在大问题面前,一个人的经历与经验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肖云山无论出于怎样的心理说的这句话,都足以证明他比起肖云山还差了许多火候。</p>
夏明翰足足思考了十来分钟,才简短地说:“我知道了,这事先放放吧。”</p>
没有任何态度,夏明翰挂了电话,孟谨行一颗心七上八下,再度打了胡云舒电话,这次,胡云舒把手机交给了葛云状。</p>
孟谨行实话实说,把自己所了解的信息,以及专家的建议,和他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都一一向葛云状做了汇报。</p>
葛云状听完就说:“这事我知道了,老周给我打过电话。你也不必焦虑,等报告出来,由你们县里先拿出个意见来再说。”</p>
两个电话打出去,他只是获得一个亮出自己态度的机会,至于结果,缥缈难测。</p>
他沮丧不已,打电话找蔡匡正一起喝酒。</p>
广汉二楼,烟雾袅袅,孟谨行与蔡匡正面前的桌上,火锅汤底翻滚出一个个红色的泡泡。</p>
“……这么可怕?”蔡匡正听完孟谨行的话,张着嘴,一块肺片夹在筷上忘了放进去。</p>
孟谨行点着头道:“镉污染就是放在眼前的例子,这种危害性不在于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居安如果不思危,等到了那天,老百姓会指着脊梁骨骂我。”</p>
“就怕这种事,你一个人顶不住!”蔡匡正道,“翁老板天天大会小会在喊大招商,就差全城总动员了。青坪发现这么个宝藏,他肯放过?他要肯,我蔡字倒着写!”</p>
“我就是为这愁!”孟谨行道,“长丰穷久了,老百姓穷怕了,有机会赚钱,没几个人肯放过这机会。我跟他们说二三十年后可能会因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你看连周国富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不以为然,更何况大山里的老百姓?毛氏矿厂要不是因为我们去查封,青坪人虽然觉得那些污水有影响,但谁会知道搞不好还能在许多年后要他们的命?”</p>
他长叹着把一杯酒倒进嘴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p>
蔡匡正无言地帮他倒满酒杯,然后举起杯子又与他对饮了一杯。</p>
孟谨行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沉默着再不说一句话,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思想与现实的激烈对撞,给他带来的像大山一样的压力。</p>
这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也让他举步维艰,他甚至觉得为什么不能做个短视的人,先把眼前顾好?</p>
晚上九点,他被蔡匡正背回县招,倒在床上。(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