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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凤凰有难(2 / 2)

念及至此,李孤阳便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他抬眼望向了天边,大约还有一两个时辰,相府的飞鸽密令应在酉时日落之前方能传到。无论是刺还是护,李孤阳都不愿在此时为这事而耗费心神。

不一会,一阵淡淡的雄黄酒拌着天竺草的气味在空中弥漫开,紧接着便又听到一阵”嗦嗦碎碎”似有无数的蛇蝎蚁虫在地上行走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开始是四处都有,慢慢便往一个地方集中而去。李孤阳知道这是小五正在施展他自己号称的“五毒行尸大法”。小五本为苗人,自小在山野中长大,喜欢与山间毒物玩耍,后精心苦研,加之聪慧伶俐倒真磨练出一套驱使山林间蛇蝎虫蚁的本领来。恰好春陵一带多为山石丘陵盆地,气候也是潮湿闷热,山间五毒并不在少数。小五便只费盏茶功夫,便将成百上千的五毒聚集在身边。小五便将这些毒物如同行军打仗一般,给它们排兵布阵,再辅之以重石封堵在路间,并就地取材以树竹自制了几幅弓弩,眼见着这些成果,小五心下一番得意。

这会功夫里,李孤阳也并没有闲着,他只做了一件事,独自去到了山腰间,将那三匹马隐藏起来做好安顿,而后再返回寺院中静等李大来报。

没过多久,李大便也从那边过来了,抱拳禀道:“先生,那石屋果然有人,二间卧房的床褥寝具一应俱全。我方才去时只见得一个年岁约在五十上下的老者。精骨壮硕勇猛应是一身横练功夫的外家高手。不见有另一人。适才在去往石屋的途中,山脚下一群乌雀突然飞起,定是受惊到扰,应是有人向山上行来,且不在少数。另外,相府密令已到。”李大三个事情快速报来一如以往的简单干脆。边说着边从怀中拿出那封密令,李孤阳展开只低头扫了一眼,便将那卷手札纳至胸襟之中。

“凤凰有难,舍命周全,左辅右弼”。

阅完这简单的十二个字,李孤阳长出一气,心下一片释然。

凤凰有难,自然是强敌来犯目标直指文右相,也必是那石屋。至于左辅右弼,莫不是贾相将至,要演一出凤凰山上左右相逢?

一念至此,李孤阳便已无瑕多虑。那石屋所处于山谷之中,地势平坦开阔,休养生息自然是块风水宝地,但若遇强敌进犯却着实无险可据。当下,李孤阳便做好打算,跟李大嘱咐道:“你且去将此事告知于小五,要他快速做好,防患务需周全。你再往速去查看敌情,摸清楚底细。小心隐藏,速去速回。我去那石屋,请右相过来一叙!”说完便欲展身而去。忽又回转,再又说道:“每隔一个时辰与我发出信号,让我知晓你们之所在。记住,不得擅自离开此处。”交待仔细后便转身向着那石屋而去。

不消得片刻,那石屋已近在咫尺间。在一片空旷的山谷之中,四周毫无遮掩一眼即可望尽。石屋的大门向着东南处,院门前有几株桃树栗子树和柿子树,那青色的柿子已挂满了枝头。进门口处围了一圈低矮的小栅栏,即无台阶亦无门楣便与寻常农舍一般无二。没人可以想到,这小屋内的主人便是当今大悦国的开国重臣,大悦国的国之重器,官居当朝右相的百里莫。几年前百里莫左相秦和诬陷被革职贬逐,想必这几年来是隐居于此陋室之中。

李孤阳待近到小屋咫尺之距后,缓缓踱步至小屋门前,想到将要面见这位被天下人所敬仰的大人物时,李孤阳竟也有些慌神,胸膛间的起伏竟也快了些。到得门前,李孤阳整了整衣衫的袖口和衣领,再双手抱拳,屈身作揖,朗声而道:“南山后学李孤阳,受秦相之拖,请先生凤凰庙中一聚。冒昧来访,唐突之处望先生不吝责罚。”

李孤阳一番话说完,便站立门前静候。良久,仍不见回响,李孤阳想到时间紧迫,便只好上前叩门,道:“南山后学李孤阳,受秦相之拖,请先生凤凰庙中一聚。冒昧来访,唐突之处望先生不吝责罚。”说完从怀中掏出那秦相府的令牌,亮在空中,人再往后站了几步。

须臾,那石屋的门徐徐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位五旬老汉,那老汉矮壮敦实,肩宽背阔,手臂如两节莲藕一般的粗短。那老汉将李孤阳请进了屋,说道:“先生此刻正在歇息,你且先进来喝杯茶吧。”

李孤阳进到屋内抬眼一望,“鸣泉山居”几个字跃然而出,那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隐隐有大家之风。再环视左右,屋内简陋异常,只一套茶具器皿也是粗糙简单。角角落落的镰刀、锄头和还没编好的竹椅凉席散落在一地,真正与普通农舍绝无差别。见得屋内仍旧是如此俭朴粗陋,李孤阳心中却又多了几分敬重。待到他落座下来,那老汉端来一杯热茶,说道:“先生午饭后上山采摘取水刚刚才回,或有些疲了。此处山间陋室素日不常有访客,难免怠慢。”

“无妨,无妨,我冒昧到访已有惊扰!先生近日可还安好?此处近日可还安好?”李孤阳并无过于拘礼,问道。

“先生精骨尚好,无大恙。此处偏僻,向来倒也安静,只是近两日的不速之客又多了些”。

李孤阳问的是特有所指,老汉回的也是言外之音。想来方才李大自以为没有惊扰到旁人,却不知早让人察觉,只是不曾点破而已。

李孤阳本就不是善言之人,那老汉却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二人简单的寒暄后便就各自沉默。

良久,李孤阳身前茶水已然凉透卧房内仍有微微的酣声传来。毕竟事态趋紧,李孤阳再好的定力终也有些坐立不安。他正寻思着是不是要行冒犯之失将人叫醒并告知眼下时局,又怕惊扰了卧房内那酣睡着的人。正自犹豫中,老汉摆了摆手,做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说道:“你今日即是受秦贼之托,想必这六年来的静休之后当不会再有。不妨就让先生再多睡一会吧。不碍事,左不过再就盏茶的工夫而已。”李孤阳闻听此言心下颇有触动,那股子的燥动便也压了下去,自顾自的再又烹起了一壶茶。

时下已近黄昏时分,那晚霞火红如血映照在天边,却将那残阳如血映山河的景象描画得如许恢宏生动。李孤阳却只想到,当今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那大好的山河却是支离破碎。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他几十年来都不曾回去过的家乡早已受尽南蒙人的铁蹄蹂躏。那个家乡早已成了他回不去了的地方。

此时山林间的蝉鸣声也慢慢消退,山谷里显得愈发的安静。残阳映照中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夜色将要淹来。

当李孤阳听到小五传来第二声的鸟鸣声后,那卧房里的人终于是醒了过来。李孤阳站了起来,迎着那声音望过去,只见得里屋那人轮廓渐清向他徐徐走来。

那位天下间人人敬仰的百里莫满脸挂着春风暖阳般的笑意,向着李孤阳,跟那老汉道:“即有朋友来访,你当叫醒我,可不能失礼至此。”老汉说道:“见你睡得如此踏实,哪个忍心嘛!”李孤阳也忙双手作揖,说道:“晚生南山李孤阳,冒昧到访,要论失礼自是晚生失礼在先。”尽管此时的百里莫不过一届白丁布衣,但其当世威名丝毫不减,李孤阳自是收回了自己的那番桀骜,当下也恭敬有节的回道。

“南山李孤阳?秦相府上总管,一剑倾城的李孤阳?久仰,久仰”。百里莫的话语腔正字圆,声音不徐不急,音调不高不低,向着李孤阳作揖回礼,说道:“即是故人来访,当是有所怠慢了。”

“正是晚生。实有紧要事务,受秦相之拖,如有唐突,请先生责罚即是”。李孤阳道。近到身前李孤阳才真切的把眼前这位名动天下的百里莫看了个清楚。此时百里莫方才睡醒,眼角还带着些许慵懒的模样。着了一身褐色长袍,长袍上四处可见的补丁,脸色苍白泛黄,清瘦如许,体弱之状似乎不堪一击,却有一股儒雅之风和浩然正气挡不住的扑面而来。这大约就是由然而生的天地正气吧,天下人所敬仰的便就是这番正气。李孤阳心里自然而然的拿百里莫与秦相两相作比。这二人均为当世显赫之人,一个是权倾朝野受人唾骂的一代权相,一个是安邦定国世人敬仰的一代重臣。世人却未必能知晓,这二人即是到如此高位,终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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