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文华自己也有著相同的疑问。
他不喜欢这些从基地外面进来的难民。因為这些人身上没有让殷文华觉得能够亲近的元素。以之前被人举报带走的基地上层部分后勤主管殷博智為例,那个名叫季国强的举报者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他真正是掌握了研究部门的大权,每天在其他研究员面前呼来斥去,一副高不可攀的傲慢模样。可是殷文华对研究部门的存在心知肚明————那其实就是做个样子,无论那些人勤劳辛苦到任何程度,永远不可能对“改变现状”这个问题有所帮助。
免疫药剂从一开始就被证明了没有用的。儘管常德方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也非常勇敢的找到了基地主管殷毅,想要以一腔热血来表明心跡,可他选错了地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麼……殷文华很欣赏常德方,殷毅在事后也私下表示,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肯定会给常德方安排一个好位置。只有像他那样敢於為了理想而疯狂的人才值得尊敬。儘管身份低微,儘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常德方用他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类。
如果不是上级部门的命令,季国强根本不可能得到现在研究主管的位置。
上级部门是对的,的确没必要在“免疫药剂”这个课题上花费太多精力。丧尸会自行转化,尤其是目前形态的凶尸,它们已经意识到食物与自身群体之间数量比例的重要性。凶尸不会像丧尸那样见人就咬,病毒扩散也从根本上得到遏制。
只要不被咬,就不会被感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凶尸一直抱有这种思维状态,就不需要免疫药剂。
可是,為什麼上级部门偏偏在这个时候大规模收拢难民?
殷毅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恼怒:“这样下去可不行。基地外扩的部分有限,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基地的防卫力量都会受到影响。我得去找找上面那些人,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怎麼想的。”
殷文华仍然沉默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有些话不用从嘴裡说出来,只要在自己心裡明白,这就够了。
……
基地下层部分。
椭圆形的培养舱盖徐徐升起,舱内淡蓝色的羊水也从底部管口迅速排出。殷博智听到脚下传来阵阵“嗖嘍嘍”液体从官道深处迅速流淌的响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眼前的景物顿时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对面那些相同规格的卵形培养舱还是没有变化。不断有身穿白色制服的生物工程师走过去,记录下附装显示屏上的数据。他们根据这些数字调整舱内的羊水成分配比,改变著营养和氧气之间的供应。
类似的事情,这段时间殷博智已经看他们做了很多次,每天都在重复著。
自从上次与殷正华谈过以后,殷博智就明白自己与对面那些培养舱裡正在沉睡的人有本质区别————用生物工程师的话来说,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婴儿,自己却是成年人。
外形永远不具备任何意义。儘管那些沉睡者身材高大,每一个都像古希腊雕塑裡的运动员那麼健美,光是看看肌肉结实的魁梧外表就令人畏惧,可是殷博智很清楚,这些一直在沉睡的家伙其实就是些婴儿。他们虽然拥有大脑,却还不会思维,也没有独立意识。想要离开培养舱,他们还必须经过更长久的培育,以及至关重要的思维记忆灌输。
他们是培养人,直接从受精卵状态在培养舱裡成长為人类形态的非正常化生物。
抬起脚,走出空荡荡的培养舱,殷博智忽然有种从地狱裡重返人间的畅快感觉。
他看到地面上画著一条黄线,很显眼,距离培养舱只有一米。再向外,就是宽达数米的走廊。殷博智没有越过黄线,他收住了脚,稳稳站在距离黄线大约十五公分的位置。
大脑裡有一股意识,或者应该说是一道非常奇怪,连殷博智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命令。就像某个实力强大,必须让你仰望的人用发出森冷的声音:禁止越过那条线。
这段时间呆在培养舱裡,使殷博智得到了全方位的变化。他看到一名生物工程师朝自己走过来,一步步登上自己脚边的台阶,站在了与身高对等的位置,从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根棉签,面无表情朝著自己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