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话很伤人,媳妇儿却是一丝都不见怪,红着脸说:“那不是黑子在家呆的少嘛,刚成亲就征了兵,等他回来俺就生,生一大窝,到时您还得给俺伺候月子。”
老太太泣不成声,来横的,“滚,再不滚俺一头撞死在门上给你看。”
媳妇儿知道老太太刚烈,不敢再争,捡了包袱往院外头走。
等到看不见儿媳妇人影了,老太太才回了屋,换上黑子娶媳妇时给自己置办的新衣裳,靠在井边喃喃自语:“儿啊,娘估摸着你八成是回不来了,我做主把秀给赶走了……你别怪娘,咱不能耽误人家……娘就不走了,娘老了,跟着去只会一路拖累了春枝,她也不好再找人家。娘啊,这就下来找你和你爹。”
突然来了一个后生:“大娘,您是黑子哥老娘吧,我这帮忙来接您嘞。”
“啥?”
“帮黑子哥来接您嘞。”
“哎哟”,老太太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院外,“快,小伙子你快帮我追……”
她话还没说完,从院墙底下站起来一个人,大笑着喊:“娘,你说,我要不要也换身光鲜的呀,咱这就见黑子去。”
媳妇儿原来一直就没走。
……
……
连方驹子一家在内,总共七家,许落找到了其中五家。
三家跟他上路。
两家兄弟多,扶持着老人,选择去了南边投亲。
剩下一家,他到时已经人去楼空。
“剩下就是林哥家了。”许落掏出最后一封什长林泰的家书看了看。
已经汇合同行的方家嫂子在旁说:“对了,去这位林泰兄弟家,得渡一条河,然后咱们就可以直接从另一边绕去兵圣山。”
还是白天,面前这条叫做兵圣江的,其实是河,但是水深流急,据说河对岸,林泰的家乡,正好也是八百年前那位兵圣爷出生的地方。
许落带着人沿河找渡船。
“几位渡江?”许落等人好不容易找到渡口,江边乌篷船里走出来一个老翁,满头银发,脸色倒还好,两手揣在袖子里,笑容满面的开口招呼。
“是的,麻烦老丈了,我们一行人多,行装也多,不知是否一次装得下?”方家嫂子出面应道。
“无妨,我这船不小,塞一塞,一次正好,只是船舱小了些,要麻烦这位小哥呆在舱外陪我老头了。”老翁说着,将船靠过来。
许落与众家人忙鱼贯登船,船舱里堆了行礼,亏得孩子们都不大,堪堪挤下,许落则是站在了舱外老人身边,凭风听涛。
“小哥这是哪里来的?一人带了这么些老弱,看也不似你的家人。”
老翁划着船,撕随口寒暄,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我军营里弟兄的家人。”许落拣能说的,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原来小哥是从兵圣山来的,但看这刀,却不是庆国制式,不知……能否让老朽长长眼?”老翁双手摇着浆,似不费半分力气,看着许落微笑道。
许落犹豫了一下。
老翁摇了摇头:“分明不是世间人,却偏偏做着世间人都未必肯做的事,用着人间道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