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来看吧小说>科幻灵异>女户> 71往事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71往事(1 / 2)

 暑天酷热,便催生出一门生意——卖冰,常有富商开大冰窖,冬季里存上几窖冰,到得来得夏天,使车拉了,往城里卖去。凡有余力之家,总要时不时买些儿来消暑。京师繁华之地,做这生意的只多不少,只要囊中有银钱,无买不来之物。这笔买卖只好与那中等人家做,更穷的买不起,更富的,自家有冰窖,也是冬日屯冰,夏日拿出来使用。</p>

霁南侯家乃是开国的勋贵,至今近百年,旁的不消,这冰窖却是有的,家中用冰自然也不消去买。霁南侯的母亲太夫人华氏原也是勋贵之女,两家联姻,做这侯府女主人已数十年,所居之处自是少不了消暑之冰。</p>

太夫人居处正房五间,三明两暗。此时太夫人却不在正堂屋里坐,只在次间一张交椅上坐了,霁南侯朱雷与其弟大理寺卿于她下手对坐。室内清凉,三人心下却止不住有些儿燥意。亏得都是经过几十年风雨的人,倒还能把持得住。</p>

太夫人一如天下所有老妇人,年越老,越好信个僧道,宫中信道,她偏好信个佛,手中一串数珠儿轻捻,珠子本是木质,如今已颇莹润,想是时时拨弄之故。太夫人手中不停,先问朱震:“真个是沛哥?”她年近八旬,一头白发,精神倒还好,不耳聪目明,脑筋却还没到糊涂时。</p>

朱震抬头看他母亲,叫太夫人耳朵上两只大大的镶宝金耳坠子晃得眼前一花,低头沉声道:“我看着像。”</p>

朱雷急切道:“是便是,如何像与不像?”</p>

太夫人道:“你也立朝站班,你倒是与不是来。”</p>

太夫人积威有年,她一开口,朱雷也不敢接话了。朱震道:“快二十年了……”朱雷不敢接母亲的话,对弟弟便好开口训斥了:“现在这个有甚用?是与不是,及早拿出个章程来的好,”朝太夫人一拱手儿,“娘,那洪御史我也看着过,乍见时吓好大一跳,便觉是沛哥。然他又不认,又自称是江州人。”</p>

朱震道:“我寻了门路,与户部尚书、吏部尚书那里都走动一二,承了他们人,亲往检看了黄册。吏部那里,洪谦是江州我。户部那里江州是有个洪谦,自赘婿转做寻常民户。落户江州却在十五年前,那时沛哥已走失二、三年了。洪谦落入江州,乃因流亡,原籍是北定府。北定府连遭大旱大水,流民四起,朝廷一手抚一手剿,又许南下趁食,洪谦随着流民到了江州。黄册上倒好写着人体貌,又无图形可查,北定府真有个洪谦,也止写年几岁,面白无须一类……”</p>

朱雷焦躁道:“这些个有甚用?是与不是,你这做亲爹的与我们个准话儿罢,我们也好有个应对。如今这不上不下的,成个什么体统来?辩白又不好辩白,不理会又要遭人背后指,”着火气便上来了,“你家里那个,真是个搅家精!你也是,当初该辖制了她才是。”这便是骂的段氏了,浑然不觉段氏初嫁之时,他与妻子倒还段氏柔顺来。</p>

太夫人也不捻那数珠儿了,开口叹道:“这须怪不得二哥,这事上头,我有错,你也有错儿。这续弦儿是我与他定的,当时看她开朗爽快,又善理事,便以是良配。又做主将沛哥接过来养,好教你兄弟与她好生处一阵儿,开枝散叶,有了孩子她也好收心。不想人心是会变的,沛哥早早养她跟前,许能好些儿。又不曾打有情份,待她有了亲生的儿子,自是要看沛哥不顺。”</p>

朱雷晓得太夫人的是实情,太夫人因心疼次子青年失偶,又想朱震房里没个主母终不是个事,朱震一过了妻孝,便与他了这个段氏做填房。更怜朱沛失母,且接到身边教养。待段氏过门儿,又恐段氏年轻,不会照顾孩儿,又想段氏多多陪伴朱震,早日再添儿女。段氏也争气,入门一年,便有了身孕,这便是想照看朱沛,太夫人也不好叫她照看了。</p>

————————————我是揭密往事分割线———————————</p>

段氏也是好本事,生完儿子坐完月子,过不多时,又怀一胎,到了六、七月上,不慎跌了一跤流了个哥儿,有些伤了身子,不得不静养着。</p>

那头朱沛便在祖母、伯母那处长大。太夫人疼他,伯母也是怜他年幼丧母,又因他已是隔房孩儿,且无生母,照叔子朱震的意思,必是要他好生读书,将来科考入仕的,好生待着他,也是自家孩子堂弟,好一处做个帮手,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来,是以对他也好。</p>

朱沛幼时颇聪慧,然隔辈亲,伯母又疼爱,虽识字背书快,性儿里实有些骄纵之意。到朱沛五岁上,老义安侯故去,丧礼毕,太夫人便做主将这兄弟两个分家,免得到时候夹杂不清,两兄弟伤了情份。又是搬家具、又是分银钱,两兄弟便是都谦让,这家分得也还算太平。朱沛却不得不因此在祖母跟前养到六岁,再回自家时,便全不似在祖母面前境遇了。</p>

那段氏自幼也是千伶百俐,话做事恁爽快,太夫人取中她,正因她这性情。初嫁时,已知是做填房,因朱震是次子,她也晓得爵位无份,只管养一养头前的儿子,自家再生几个儿子,笼络了丈夫,好过生活。到时候纵分家,她儿子多,也好多分些儿。那头前的儿子,若是养好了,也不失是个助力。</p>

太夫人又体恤她,叫她生与朱震生个儿子来,她也是舒了一口气来,当时朱沛不过个岁余孩儿,她真怕养不好病了死了,便是她的罪过了。待婆婆将朱沛养过几岁,孩子轻易也不会出事儿了,她自家也有儿子了,两下便宜。她只须每日侍奉婆母时看朱沛两眼,显得没忘这孩子便得。</p>

不想一拖二拖,多拖了一、二年,朱沛好晓事了才回来。家中便反了营了。朱震怜这儿子襁褓中没了亲娘,不免看重些,将段氏所出的次子倒要往后放上一放,亲教了朱沛。朱沛在太夫人处时,只须礼仪过得去,余者全依他。这继母也只是平日看上一眼,话也是和气,不意离了祖母跟前,她便要管束自己。</p>

更兼朱震因对这长子期望不,见他已六岁,在太夫人处识字又快,便亲与他正式发蒙授课,管束甚严。次子因少朱沛两岁有余,还未到正经读书年纪,且往一旁放,段氏看到心里难免有些儿发酸。她自入门儿,婆婆也讲理,丈夫也守礼,也没个得宠的婢妾敢与她脸子看,又掌这一房内务,实养出当家人的风范来,也拿出母子的样子管教这继子,又要他敦爱手足,多在朱震面前提朱清。</p>

</p>

彼时朱沛心里,父亲严苛,继母不冷不热又好压他头上,更因闲听了几句后母不好的话儿,两下印证,可不就是“有了后娘有后爹”?如何肯再听段氏话?言语间虽不撞,却将段氏视作无物了。朱震却容不得儿子不敬继母的,不免板着脸儿与他道理。朱沛心早叫养野了,越发执拗起来。竟跑到太夫人那里,一住数日,太夫人眼里,段氏也算不得错,朱震更不是错,朱沛孩子心性亦难错,三个不过是拧了劲罢了。便留朱沛住数日,更与他讲些道理,待气消了,更送他回去。</p>

哪料朱沛伯父朱雷待侄儿也是看顾,受朱震之托,教侄子些骑射功夫,勋贵家起家,多半是因军功,子孙里也有不忘本的,便习这个。朱沛正厌了朱震讲这大道理,倒与伯父甚是投缘。待回到家中,携了一堆兵器回来。自此心愈野,瞧读书人便不顺眼。</p>

他与父亲怄气,朱震却不好不管他,纵再忙,日日拎来授课训诫,也没少挨戒尺,少时那一些墨水,都是朱震打进他肚里的。段氏因朱震心在朱沛身处,自己儿子便不得常在朱震眼前,酸意更盛。行事上难免带出些儿来,也不克扣衣食,然相处自然不如亲子。家下人等自然也看得出来,两处缝隙越大,连同伺候的下人间,也时有口角。</p>

朱沛一不开心,便往祖母处,寻伯父、堂兄等习武。朱震气恼,太夫人却:“从来军功最高,他又不是去做个兵,做也好做官儿,并非必要科考的。如今北边儿乱哩,且须些年月方能平定,他长大了,正好赶上收尾儿拿军功。”朱震却不想叫儿子做个莽夫,纵做武官,也要识些书本礼仪,好做个儒将,否则武官不识字,立朝也只有叫挤兑的份儿。虽不禁他寻伯父,然督课愈严。</p>

父子裂痕愈深。</p>

到朱沛八岁上,段氏又怀一胎,朱清也始读书,兄弟两个实不亲近。孩子家口角打闹是常有的,朱沛虽不屑打个他许多的弟弟,奈不住朱清却往他面前炫耀段氏对亲儿子爱护之意,朱沛听得心烦伸手便推开朱清,朱清跌了一跤,手掌蹭破了块油皮。回来段氏见着了,也不朱沛,径往朱震面前道:“我终不是他生母,轻了重了不好管教的,他两个总都是官人儿子,还请官人一视同仁罢。”</p>

朱震不免又斥朱沛不恤兄弟,朱沛也懒待与他争辩朱清挑衅在先。他这般冥顽不灵,朱震难得又罚他家庙里跪一个时辰。跪完朱沛便又寻太夫人去了,也不因果,只家里烦。太夫人又教导他“休要拧着来”,他也不理。回到家里时,段氏只管朝他冷笑,他也不与段氏行礼,段氏身边使女拦着,叫他一脚踢在腿骨上跌倒了,他拨开段氏便要走,段氏便失足。</p>

朱震回来,听他推了怀孕继母,免不得又与他一顿好打。自此朱沛生性暴戾的传闻便渐次传开了,偏他爱习武,时不时演练那么一回,出手又狠,竟是信的人多。那头朱氏却是待义安侯府与自家娘家一般,只有朱沛好的,没有朱沛坏的,又,结亲时也往义安侯府处认了干亲,认董氏为长。</p>

总是朱沛舅家也叫他过来,了许多要尊敬继母的话儿,朱沛连舅家也一并觉着腻味。段氏转脸便把朱沛乳母发落出府,因朱沛八岁了,也不须乳母了。朱震亦是此意,觉长子不好与妇人处得太久,好与他配厮儿伺候了。乳母是朱沛生母陪嫁丫头,聘了外头做正头夫妻,却不放心主人,故而求了太夫人恩典依旧伺候。不在朱沛房里伺候了,也时时看顾他。后因婆母去世,不得不与丈夫回乡守丧,方断了联系。</p>

朱震白日总要到衙里应卯,又要办些公务,段氏便不禁朱沛出行,横竖朱沛出门也不肯与她的,她只作不知,纵有事,也是朱沛孩子不懂事儿,不禀父母便出门儿。却又做足样子,朱沛份例一丝不少,由他出去挥霍,时不时倒添补他些儿。</p>

总是弄得太夫人也要叹这孙儿时伶俐,越长越歪。朱沛十三、四岁上,便是京中有名纨绔,众人皆知他爹白日不在家时,他后母管不住他,偏生又有朱清等好学的衬着,越发显得他不堪。他生而伶俐,只要想学,学甚都快,学好快、学坏自然也快,不消半年,便五毒俱全。然因伶俐,从头至尾,只在头一回下赌场叫人坑过三百两,回来段氏于人堵上门儿后痛快付了赌债。次后无论玩甚,他都不曾亏了钱去。</p>

然人人他不学好,又有苏长贞这狗拿耗子的参他,平白为他扬了名,人家扬名是扬好名,他扬名是扬恶名。朱沛心下不服,也气恼,却堵不得人的嘴。</p>

往后忽有一日,朱沛起意要往外头打猎来,却再也不曾回来。不多时,段氏便领回个丫头来,是朱沛收用过的,已有了身孕。此时朱沛未归,家中人实信朱沛这不学好常走花街柳巷的能做出这个事来。太夫人立意要落这一胎,段氏却又拦着,:“总要问过大哥,回来又置气来。”便哭了,道是这孩子儿打了容易,自己必要难做的。朱沛不怪旁人,必要怪她。</p>

太夫人知朱沛脾气,倒真个是这般了,也不得不放缓了,还安慰段氏来。外头却不知何时传出朱沛未婚有子,闹大了侍女肚子便躲将起来的消息。朱震大为失望,直至这日段氏的使女莺儿漏了嘴,管朱清叫了“大哥”。</p>

彼时朱震听了一声“大哥”,他心中激动,还道朱沛回来了,一句“孽子”含在口中,未及吐出,便看到朱清。朱震虽时有“这孽子生来便该掐死”的念头,也只是恨他不争气,实不欲他死的。这使女口中竟将他嫡出的长子弄没了,朱震如何不恼?偏段氏还未察觉,还要招呼朱清,竟似默许一般。</p>

朱震不通内宅之事,只因不曾想过自家内宅也有不谐,多不过是朱沛年轻不懂事儿,长大了娶房贤妻许就好了——谁个没事琢磨枕边人不好呢?他并非人便呆,否则便做不到大理寺卿了。然眼下由不得他不琢磨一二。尤其这朱沛再也没回来。</p>

朱震立时杖毙了莺儿,这莺儿虽是段氏侍女,朱震却是主人家,他做事也不留把柄,竟是明着走了手段打杀了。对内因她无视朱沛,对外却这丫头偷窃时叫失手打死的。段氏还想求情,朱震却连见也不肯见她,又将段氏提拔上来的管事等一一黜落,想这管事之职,多半有油水,一抄一查,打个半死远远发卖。收了她管事之权,凡事皆交与老仆,但段氏母子有欺压老仆时,先采朱清来打一顿。不消两顿,便都消停。</p>

段氏弟弟段祐原是要求姐夫走门路长个官儿的,朱震原与他筹划好了,因他也是武官出身,便往下头攒些功劳,回来升迁时便不至叫卡着。这回也不与他奔走了,段祐生生卡在正侍大夫阶上,又无实权,便一直蹉跎着。</p>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