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帝舜……”</p>
“何谓芦衣顺母？”</p>
“的是闵损……”</p>
“何谓卧冰求鲤？”</p>
“的是王祥……”</p>
“尔有何悟？”</p>
“呃？”玉姐诵典故倒背如流，听先生发问，倒似鸭子听雷，程老太公代为转达道：“先生问你怎么看这些故事哩。”</p>
玉姐想了一想道：“后娘太凶。”</p>
苏先生抚抚胸口，看一眼程家诸人，口气稍硬，问道：“你自家这么想的？”</p>
玉姐头：“是呢。”</p>
“这是讲孝的，是继母亦与父一体，怎可不孝？你为何到与继母离心？”</p>
玉姐扳着指头道：“后娘冬天使人趴冰上还要睡牛棚，还要放火烧死人，还要把人活埋，这般凶。”</p>
苏先生哑然，半晌方道：“故而以诚感之，必会向善。你看帝舜之后母、闵损之后母，皆改其意。”</p>
玉姐道：“对我不好的人，我做甚要对他好？亲娘必不会要烧死儿子，对这样的恶人好，亲娘在天上看见了，不定多心疼哩。”着泪眼汪汪往程秀英处看。</p>
苏先生唯眨眼而已。</p>
玉姐见先生不答，有些发急：“好人不改主意，恶人才欺软怕硬。帝舜不做官家，他后娘怕不收手哩。闵损爹要不休他后娘，后娘才不对他好哩。王祥的后母，没人休她，王祥不是官家，就不见有人他后娘变好。都是吓的，哪里是善人哩？坏透了！”她年纪，便深谙程家家法，程太公抱诸膝上，除开认字，也教她何谓“以直报怨”，不意孩子，天生对善恶有感，居然出这番话来。</p>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苏先生从椅上跌下，复又爬起。道：“当今梁相的母亲便是继母，抚育看顾，真真视同己出。为他娶妻、赶孝，典当了自己嫁妆。梁氏一家和顺，继母未必不好。”</p>
程老太公思这苏先生是为太子争过，因而受罚的，他便想得多了，张口道：“耳边常听苛待前妻之子，如梁老夫人这般有几人？反倒是听得满耳继母不慈。孝顺，因礼，嫡庶长幼亦礼。子女孝，父母亦须慈哩。便是圣人门徒，有了继母也少不得穿一回芦衣。纵是先贤圣王，有继母及继弟，几死者数矣。若非天意怜悯，死且无人知。继母不慈事犹，狠毒在离间父子，王祥‘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便是证据。”又把眼睛看程谦。</p>
苏先生看过来，程谦闭口不言。反是秀英见丈夫如此，开口道：“是这个理！有了后娘有后爹，妇人过门，生了亲子，必要抬举亲儿子，哪有心疼拖油瓶的？想那闵损，大冬天哩，儿子叫冷，做爹的就能不心疼他，就能马鞭儿抽他，为甚哩？谁弄鬼哩？从死了亲娘，到娶进后娘，还有了个能求情的弟弟，总要五年开外，他穿芦衣岂是一年？年年这样，孩子身上冷，一年二年，亲爹也不觉，心都凉了。这后娘还是笨的，还有更聪明的法子整治人哩。”</p>
苏先生愕然，他本意并非如此，程老太公也是猜错了，苏先生心里，继母亦母，与争国本有何干系？他只是孝。只是秀英所言，颇令他耳目一新——竟不知内有如此门道，反而不理程老太公，不答玉姐，径问秀英：“娘子所言，真乎？”他家富足，又是读书人，家长里短知道得少，略知些，也是如二十四孝般读故事，也是要“依礼而行”。</p>
程秀英道：“可不是？现官不如现管，男人家纵疼孩子，哪有天天照看的？还不是女人在家看着？这家里上下使唤人，我斜一个眼睛看谁，自有人替我教训他，哪用我自家动手，岂用我开口下令？他们谁坏话，我不拦着，就知我心意了，定能传得家下皆知，名声臭到街上哩——管他是不是真。”</p>
苏先生讷讷地道：“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又肃然，定神看看程老太公，又次及程谦等，“我既收了学生，必会照看得妥妥的。又有算筹、司南、各色颜料、幼童所用之弓箭……”他报了一串儿物什，皆令准备。</p>
程太公大喜，此时之书生，但凡称得上“书生”的，必不能是只会死读书。孔圣人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是必会的，此外作诗文、作画、击剑等等皆要习得，尚有些书生还通着医理药理，并非凤毛麟角，实是众人皆然。苏先生此举，便是坐实用心教，不是胡乱教几个字应付了。既然投缘，当多程谦的好话，也跟着读书哩。</p>
作者有话要：继母继子，永恒的话题。也有好继母，也有坏继母。也有好继子，也有坏继子。因人而异，因事而异。</p>
以及，古代真正的读书人，是很强大的。礼、乐、射、书，我就不多了。御是驾车，但是在孔子的时代，战争的兵力的计量就是按乘来算的，御，是教你开坦克啊啊啊啊！！！</p>
再数，也不止是数学，什么历法啊、天文啊、地理啊都是“数”。数源于河图洛书，超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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