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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憋了一口气，匆匆回自己住的嘉木院，经过濯锦院外含香亭侧的一个拐角时，忽然冲出来一个戴了虎皮帽的娃娃。她本就脚步快，加上神思略微恍惚，发现时虽急忙收势，却也与那娃娃碰了下。定睛一看，正是去年底到了濯锦院里的虫哥儿。娃娃腿软，又是一下冲了出来，经不住与大人的碰，仰面翻倒在地，一下便哇哇地哭了起来。</p>
初念慌忙蹲□去，一边安慰着他，一边扶他起来。虫哥儿哭了几声，因穿得厚，方才也没摔疼，渐渐便停了哭泣。</p>
初念松了口气。低头见他屁股和裤角还沾了些泥巴，便接过素云递出的帕子，一边替他擦拭，一边低声继续哄着。正这时，匆匆赶来了翠翘和那边院里的两个服侍丫头。</p>
翠翘见虫哥儿摔了，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向初念见礼，慌忙便过来，从初念手里抱回他，上下摸个不停，心疼地道：“这是怎么了？哥儿好好地便摔了？哪里疼了？大老远地便听见你哭。”</p>
翠翘自入了濯锦院，便深居简出地，简直就是从前那个二奶奶的翻版。对这孩子又疼得入了骨，廖氏对她十分满意。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p>
初念略觉尴尬，慢慢起身。她身后的素云便道：“方才我们奶奶过来时，哥儿自己跑了出来，一时没收住，碰到了一处，哥儿摔了一下。”</p>
翠翘听是和初念撞的，这才停了念叨，牵过虫哥儿的手，对着初念赔笑道：“奶奶，都是我的不好，方才只顾闷头做着哥儿的衣服，屋里的丫头婆子也一时不留意，让哥儿自己跑了出来，冲撞了奶奶……”</p>
“娘……娘亲……她们……虫哥儿原本……原本要叫你娘的……”</p>
虫哥儿自止了哭，便一直望着初念。此刻手虽被翠翘牵着，头却看得渐渐歪了过去。忽然伸出指头，指着初念笑嘻嘻地这样道，口齿虽仍含混不清，但大意却仍能听得出来。</p>
虫哥儿这话一出口，不止初念尴尬，边上立着的数人，立刻都鸦雀无声了。</p>
翠翘见虫儿仿似还要话的样子，吓得不轻。慌忙一把抱起他，对着初念道：“大奶奶，哥儿，不懂事，随口胡的……”</p>
“他年岁，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p>
前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隐然含了怒意。初念听了出来，这是青莺的声。抬头见果然是她。只戴了副丁香米珠耳坠，外头罩件石青的厚缎披风，立在那里，手上拿了本书。看样子仿佛是从自己那里出来的。此刻神情很是不快。</p>
翠翘一愣。慌忙道：“四姐教训的是……”</p>
“我敢拿什么教训你们！”青莺冷冷打断她话，微微蹙眉，目光扫过翠翘和那两个丫头，道，“府里上下不过才这些个人，嘴便碎得不成样子了。我好好的一个嫂子，也轮得到你们这些人在背后这样编排？是不是看我嫂子人善好欺就蹬鼻子上脸了？我是不上话的人，不如我去找我大哥看看？”</p>
那俩丫头听她提徐若麟，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道：“大奶奶，四姐，真的和我们无关！”</p>
初念一早起来，原本就觉一阵的胸闷，只那阵感觉很快便过去，便也没留意，更没跟徐若麟提。从宫里出来后，坐在马车上颠簸了几下，那阵气闷感又袭来。此刻更是难受，憋得几乎气短了。此刻只想快回房躺下。勉强笑了下，道：“算了，多大的事儿。翠翘，外面天冷，你赶紧把哥儿领回去吧，瞧瞧他摔着了没。”</p>
翠翘如逢大赦，急忙抱了虫哥儿匆匆离去。</p>
初念看向青莺，见她近来打扮愈发素淡，便随口找话道：“四妹妹年纪，何必总穿得这么干净？鲜艳些才配你这年纪。”</p>
青莺并未应，只关心地道：“我不晓得你早上出去了，本来是想过去你那儿坐会儿的，见你不在，陪果儿玩了会儿便出来了。嫂子你脸色不大好，我便也不打扰了。你快回去先歇下。”</p>
初念确实觉得累，便也不与她客套，叮嘱她下回再来。两人分了道后，终于回了院。果儿正在里头荡着秋千，看见她回了，急忙跳下秋千，笑盈盈地跑来相迎。初念见她额头略有薄汗，便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拭。</p>
“母亲，方才姑姑来过，看了我昨日写的两张字，夸了我。”</p>
“是吗？姑姑是才女。能得她的夸，可见果儿也是才女……”</p>
初念笑着应她的话。牵她到门槛边时，碧霭过来了，是午饭的饭菜已经备好。初念没半胃口，却也陪着果儿，一道往平日用饭的那间屋里去。丫头打开门帘。她刚跨进去一步，便闻到了一股和着屋里暖炉暖气的饭菜味道，浓郁扑鼻。</p>
“秦大娘做了水晶肉，还有豉汁鱼！”</p>
果儿饿了，闻到厨娘做的她爱吃的菜的香味，垂涎欲滴。只是她话音刚落，便看到身边的继母脸色忽然泛白，身子跟着似乎也微微晃了下。</p>
“母亲，你怎么了？”</p>
果儿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抱住她腿，嚷了起来。</p>
初念一进门，被那和了浓烈饭菜味道的暖气一熏，先前的那种胸闷气短之感更甚，眼前一阵发黑，两侧耳朵也嗡嗡作响。</p>
“我……”</p>
她只勉强了这么一声，腿便软了下去，整个人一下栽倒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