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个很古老的名字，耿山。如同《山海经》所记载的耿山，此处多产水碧。自古水晶，便有给君子“抱玉藏冰”的作用。而又有贵族之间的争宠，从那步摇上便可看出，“戴却数乡税”的两片云端，要藏下多少锁骨菩萨才能抵消怨恨！</p>
谷据清幽，烟气吟光弥漫成雾气，随风飘动又不是雾气所能形容的。</p>
虽然有此美景，但在雾气浓厚的时候却成了极端，天气隐晦，便有鬼女哭泣，死婴啼哭，是毛骨悚然亦不为过。</p>
水溪便是玉脉，yīn森更加诡异，浪卷幽蓝，黑丝缠绕水面。</p>
千古的传统，难道是养玉种魂？可惜，自古文人的悲哀，多少悲剧因他们而间接造成。</p>
这里，的确葬魂。盖因怨深，草虫禁绝，百鸟不飞！</p>
啻李七夜凝固似地在嘴角勾出了笑时的痕迹，然后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脑袋。</p>
也许真是古今文人的悲哀，总是追求一种梦幻似的完美。而啻李七夜自己，也是如此。</p>
在他七岁的时候，他便在心中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女子。因此，他的生活有了追求，有了动力，也有了一段不伦不类的恋情。但似乎看来，他是在和自己的jīng神恋爱。他似乎是自己眼中的人，尽管天资绝伦，灵眼觑尽红尘，也始终是自己可怜的“眼中人”。</p>
谷中那墓，台上的石磴是玉石碎屑堆砌而成的，阶上留有人骨，台旁也是，只是兰草丛生，从骨缝之间渗出，把骨迹掩埋，竟然使骨头恍乎有了玉的颜sè。</p>
啻李七夜不看这些，他下了祭台，走向溪边，伸出手在水中一搅，抽出了一块鹅蛋石。他用匕首随意将石头而温，使出了“种水润石”的技法。在流水石上，刀痕美幻，似喜而起舞，轻啄对吻，脆脆响声。</p>
石皮脱落，一块鹅蛋形的玉璧跃然腾光。</p>
但啻李七夜似乎并没有为得到这块绝世好玉而高兴，他的神情依然严肃，但眼光更冷，他扔去匕首，双手夹住玉璧，手上青筋暴露。这一刻只听见他的牙齿在龇，玉璧也随着时间变化而渐渐出现细裂的节理，犹如双丝网，但却夹杂着红紫sè的液体。</p>
似乎是累了，啻李七夜颓然倒下，张着嘴巴，对着天空发呆。</p>
过了一会儿，啻李七夜又将玉璧放在双瞳上空，透过阳光，他看见这种、水、sè举世难觅的玉璧渗出裂纹，他的血气正在缓慢地充盈着节理，慢慢地，在他眼前，只剩下一块残杂晕sè的石头。准确来是一块“玉擘”后的石头。</p>
在这个世界上，盛极而衰，不如白璧微瑕，那样还可以遁世韬光，何必要玉碎弃瓦全？啻李七夜使用玉擘大概是在告诫自己吧。</p>
“休息够了，我也该成就一段‘佳话’了吧。”啻李七夜自嘲地笑着，“那好，就让我破此墓，断情斩恨，绝了那至极的悲伤！”</p>
啻李七夜找回了匕首，又缓慢地走到那墓碑前，横眉扪着心，似乎很痛。他从心前抽出了一块护心方镜，随意地扔了。</p>
然后啻李七夜举起手中匕首，手起刀落，木屑石碎，如流萤抛飞，丝毫轨迹，都近唯美。</p>
碑上那八个字，恍若仙肌，倏忽隔世而不见。他又舍弃匕首，用双手拉扯草木，连根带土拉出，更豹子般地猛刨泥土。动作连贯，好似绝情，毫无迟疑之态。</p>
方刻，泥土以少总多，坟下棺木已近乎情貌无遗。他爬着向前，撕揪着朽木，棺盖被他片刻毁去。</p>
俯身细观，可见棺中有一层丝绸被褥，已近破烂了，依稀可见华丽。在被褥上，有一博山香炉立于zhōng yāng。炉上有物，随风成雾，啻李七夜顿觉一股香气入鼻。</p>
没错！这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女子闺房里的被褥香炉，又称被中香炉。也无怪啻李七夜，这大概与他的那段恋情有很大关连吧。</p>
顿了顿，啻李七夜知道自己又犯了那发呆的习惯。他生疏地转动炉盖，从炉中取出了一块紫sè玉佩。</p>
这玉佩上气韵连续，jīng致可与璠玙比sè，上刻五爪龙，穷霞举，轻重息行，控雨媒云，气势成逼。晔水珠华，皆不可以与其争貌，而邪心恰似女子，质jīng而无腻关，霜雪如闻无声，彤管若知昭华。</p>
啻李七夜将紫玉拥入怀中，似乎又勾起了回忆，遂而觉情难自禁，于是开始哭泣。</p>
一时之间，可谓流尽辛酸。斯须片刻，啻李七夜收了声，立顿骨骼，看似既存其以往的真迹，也更加清理了今rì的眉目。身肤须发，皆都透出一种独特气质。</p>
啻李七夜展眉而笑，道：“碑，果真是悲。而今我斩去幻梦，令左右以后为实在，谋战岂会挫气？”</p>
于是他卷土盖台，洒下一些泪啼血的种子，吐了口唾沫，扬泥而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