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p>
轱辘轱辘的车轮响动，停在皇宫那扇厚重的朱门前，窗帘上用暗金丝线绣成龙飞凤舞的“穆”字，低调内敛中又透着股难言的贵重。</p>
穆瑶之进宫听高僧诵经，须得跪坐在蒲团上听禅，殿内肃穆沉凝，除了高僧吐露的威严经文声便再无其他。</p>
蔺贵妃身怀六甲受不得累，跪了不大会就想借故服安胎药之名，挪到内殿休息。</p>
穆瑶之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才气氛庄重她不敢言，见蔺贵妃离席她作势搀扶在侧，连忙便跟上。</p>
又状若不经意同蔺贵妃提及，殿下曾向上官司业讨要上官天云之事。</p>
那日发生的事令她如鲠在喉，如同一根尖刺始终扎在心里，不吐不快！</p>
殿下被于善睐的迷魂汤灌过，近些日子对自己愈发冷淡，如今上官天云这件事，她再也不敢使性向殿下发脾气，索性未来婆母是向着自己，疼爱自己的。</p>
穆瑶之恹恹道：“子衍哥哥心系上官天云，心里已然没有我的位置。贵妃娘娘有所不知，从前子衍哥哥从不如此冷落我。”</p>
强自按捺的委屈同婆母一骨碌倒出来，她心里也就舒坦多了。</p>
孕中爱犯困，蔺贵妃强撑着精神，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傻孩子你多想什么呢！衍儿是我所出我还能不知道他么，在他心里你占得最重，只是这几日他忙着清点兵将，整集粮草，一刻也不得闲。陛下看重他，他也不能有负他父皇的重托不是？”</p>
穆瑶之勉强挤出丝笑容：“娘娘说的是。”跟在子衍哥哥身边这么多年，她不会连这点变化都分辨不出。</p>
不过，只要能够嫁于子衍哥哥当正妻，往后日日相处不分离，他的心总归会回到自己身上。</p>
蔺贵妃侧目看她垂下头，脸色并未见好。</p>
蔺贵妃眸色微沉。</p>
眼下左相是衍儿夺储的最强助益，胜券在握依然不容有失，在这紧要关头万不可令穆瑶之与衍儿心生嫌隙。</p>
“瑶儿放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本宫定会为你料理了。”</p>
巍峨的内殿里燃着安神香，幽冷异香浮动，窗棂紧紧闭着仍有雨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透着诡异的暗红色帘帐被金钩挂起，帘锻下赤色苏穗垂落摆动。</p>
女人的声音比外头的阴雨还要冻彻心扉，透着凛然的冰冷：“你且放宽心，等着衍儿功成归来迎你进门便是。”</p>
穆瑶之隐忍着欢欣：“多谢娘娘！”</p>
有贵妃娘娘出手，自己必定稳坐正宫之位！</p>
※※※※</p>
萧子衍的启程宴定在兰园。</p>
最上层的厢房里。</p>
国子监三十几位同窗齐聚一堂，把酒言欢，细细数来竟无一人缺席，毕竟谁也不敢下未来储君的面子。</p>
廖易轩见人到齐，率先撩袍站起，他朗笑数声道：“诸位都是老相识，知晓此宴的用意，轩亦不多说废话，大家便举杯满饮此杯吧，让我们恭祝二殿下顺程凯旋！”</p>
此言一出，便有惯爱捧臭脚之人，嘴里好话不停歇地往外蹦，无不是一些，赞扬萧子衍爱民如子的话。</p>
萧子衍谦和笑笑，将殷勤话一一笑纳：“本殿明日便要启程，今夜不宜饮酒，唯恐误事，诸位尽兴便好。”</p>
他举着酒却不喝，只握在手中把玩，幽深的眸光却不着痕迹地看向面色淡淡的上官天云，见她也同众人一般喝下酒水，唇边不明的笑意越发扩大。</p>
穆瑶之离宫后，便有人将她与蔺贵妃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萧子衍耳中。</p>
今晨他的手下，便见兰园一个侍酒的下人鬼鬼祟祟跑到后厅，腰带间鼓鼓囊囊，隐有白色药纸透出来，想必是揣着什么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