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p>
望海峰，沿岸。</p>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即便宁洛早有提防，也知晓血疫终会在第3年到来。</p>
但那样铺天盖地的一场海啸，却也让宁洛防不胜防。</p>
望海门建在山崖之下，其目的是为了临近血海，方便舀水。</p>
当海床震颤，怒涛覆世，这种直面天灾的观感根本不是在外看直播能够体会得到的。</p>
不过宁洛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并无畏惧。</p>
况且最后也用不着他出手，海晏足以摆平一切。</p>
晏平白袍猎猎，仅是脚步轻移，孤身立于卷曲的血浪之前，心脉微微一颤。</p>
血脉如涟漪般晕染开来。</p>
瑰丽烙纹以他心脏为中心，转眼扩散至四肢百骸，周身经脉！</p>
甚至他的体表也映现着繁复的纹络，身后更是显化出一尊驮碑的神龟，身高千丈，威凌天地！</p>
宁洛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那血脉的身份。</p>
那是霸下，也叫赑屃，是龙生九子之一。</p>
样貌的话，大致形如龙龟。</p>
而当赑屃的虚影慵懒地抬起肉爪，再轻轻按下......</p>
轰！</p>
万丈巨浪自由落体，轰然拍打在海面上！</p>
宁洛不动声色，但也终于明白，眼前的白发先生不仅藏着沉晦的隐密，更是拥有着此世无双的绝巅战力！</p>
他甚而无需妖化，只是稍稍动用妖术，便将万顷怒涛瞬息平复！</p>
这般伟力，已然堪比尘渊之极！</p>
不是指常规NPC的极致，而是指黑潮副本中，秽瞳萧忘的极致。</p>
而且，这也未必是海晏的全力。</p>
“不过血海药卷上不是写着，诸如霸下狻猊这些龙种体质，因为血脉驳杂特殊，所以不可能用调和的方式实现吗......”</p>
宁洛凝望着那尊神龟，心头疑惑更甚。</p>
龙生九子，因而九子皆为龙种。</p>
但龟种血脉却永远不可能进化成霸下，而龙种血脉最后也都会往蛟龙，真龙的方向衍化。</p>
所以霸下只可能是先天血脉，而非后天调和。</p>
那......海晏的血脉又是从何而来？</p>
他既然血脉固有，那钻研宝血调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治病？</p>
宁洛没有更多的时间细想下去。</p>
因为当海潮湮灭，无数血兽相继爬上海岸。</p>
海晏抬手意欲葬灭兽群，然却被宁洛拦下。</p>
“先生，等等！”</p>
“何事？”</p>
“我师父他在里面！”</p>
“唔！”</p>
兽潮之中，一道挥舞着蟹钳的身影格外醒目。</p>
那是老李，沾染了血疫的老李。</p>
宁洛知道，这绝非巧合。</p>
身为摆渡人的老李本就容易染上血疫，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望海峰，那是因为他残余的意识中，一直挂念着宁洛所在。</p>
海晏目光微凝，移向宁洛。</p>
却见宁洛缓步向前，低语道：“我来。”</p>
老李只是剧本中的师父。</p>
但哪怕宁洛只是逢场作戏，可老李的关怀却足够真挚。</p>
所以宁洛上前一来是想要救他，二来也是觉着，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还袖手旁观。</p>
刚好，他万众归心的计划也需要研究血疫。</p>
那老李作为「零号感染体」，也必然拥有保护的价值。</p>
只不过海晏对此有些不安。</p>
一个熔心圆满，一个化妖高境，差了何止一整个大境界？</p>
纵使宁洛血脉更强，纵使他的修行之法迥异，但他胜算依旧几近于无。</p>
“你......且放心，危险之时为师自会出手，也会手下留情。”</p>
“切莫勉强！”</p>
宁洛微微颔首。</p>
说起来，海晏好像很少，甚至从不以“为师”自称。</p>
这一次竟是换了说法？</p>
倒也稀奇。</p>
宁洛收回跑偏的思绪，心念微动。</p>
五脏烙纹，气血怒涌，强行屏息！</p>
缺氧代偿的作用下，他的心肌骤然膨大，每一次跳动有如天鼓擂击！</p>
与此同时，宁洛周身肌肉暴起，青筋虬结，瞳仁血丝遍布！</p>
这模样属实有些狰狞。</p>
毕竟心脉衍化终究是以气血为核心，而宁洛气血规模也今非昔比。</p>
血海沿岸，于血兽环伺之中，二人木然对峙。</p>
老李脖颈仰角诡异，麻木地高举双钳，形如丧尸。</p>
而他妖化后的螯肢上，也遍布着密集增生的锥刺。</p>
宁洛微眯着眼，心中稍有疑虑：“增生，失智，还能让老李保留寻找我的本能......有点像是黑潮？”</p>
但没等他多想，烧红的螯肢急掠而至！</p>
野蛮的巨钳带起破空的风响，裹挟着穿云裂石的威势，悍然砸向了毫无防备的宁洛！</p>
海晏瞳孔骤缩！</p>
即便是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p>
因为老李原本动作麻木，但在看到宁洛之后，就像是找到了目标，竟是骤然变得狂暴凶戾！</p>
海晏急急抬手，刚打算出手援救。</p>
然而宁洛脚步微错之间，身后带起重重残影，飘若鸿羽，轻匀如绢。</p>
当螯肢掠过，所穿透的却也不过是一片虚妄的蜃景。</p>
重影消散，那是绝尘步。</p>
尘渊界的积累不会白费。</p>
而老李的行为模式宁洛也再熟悉不过。</p>
那种调用一切力量只为诛杀对手的疯狂，与秽别无二致。</p>
所以当老李以超乎半妖反应速度的动作瞬间滑步转身，梅开二度，双螯劈砍之时......</p>
宁洛却从容不迫地提起了气血。</p>
压抑的气血缠缚右臂，直直迎上了那袭来的巨钳螯肢！</p>
那是赤崩拳。</p>
轰！</p>
气血如羽絮飘散，宁洛口中也继而呼出丝缕凝实的白雾。</p>
至于老李，则已经被宁洛单膝按住。</p>
海晏手掌僵滞地悬在半空，他忽然恍悟，这个始终在苦心孤诣钻研药卷的少年......他的修行天赋，似乎要比自己更为出众？</p>
但，这真的合理吗？</p>
他是太古遗种，是妖尊的后代，却被一个莫名闯入他生活的少年盖过一头。</p>
医术，修途，乃至天赋......</p>
世上真的存在这般完美的半妖？</p>
那他千百年的研究又究竟是为了什么？</p>
沉默良久，海晏取出试研的药散。</p>
那还不是最终成果，因为药性有些过于刚猛，但对于病入膏肓的老李而言，倒也无碍。</p>
然而药散入口，老李仍旧瞳孔失焦，神志不存。</p>
宁洛心道果然。</p>
“血疫还真与躁狂无关。”</p>
“虽说老李的动作和秽一样悖逆生体法则，但这是常规本，理应没有黑潮的存在啊......”</p>
宁洛眉头微皱，但却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告知海晏。</p>
因为那无疑会暴露他穿越者的身份。</p>
然而海晏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宁洛气息一窒，悚然失声！</p>
海晏一掌打昏了老李，语气压抑而低沉：“这是血疫，是针对血脉的恶疾！这下，血海要乱了！”</p>
不是，你怎么知道它叫血疫的？</p>
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还没有形成瘟疫吗？</p>
宁洛怔了一瞬，很快强压下心中疑问，转而问道：“能治好吗？”</p>
海晏没有立刻回应。</p>
他看了眼宁洛，又回身凝望了一眼血海，沉默良久，最后低语道：“这便是我钻研血脉的目的。”</p>
“如果你没出现，那......或许我来不及找到治好它的方法。”</p>
“但现在有你在。”</p>
“我想，我们师徒二人，可以。”</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