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宏是大鸿胪,刘交是宗正,这些宗庙规矩正由他们管束,天子如此妄为,他们两人难辞其咎。此刻听到王巨君点他们的名字,不由得都是低头赧然。
“按照巨君说的,把这两个位子撤了吧。”忽然有人一声叹息,原来是刘子骏开口。
内者令不敢不从,只好派人将这两个座位挪走,但又不敢完全撤下,只得又摆在了太皇太后座位的下首。
就在这时,天子搀扶着太皇太后从后走出,一见座次被改,顿时心中大怒,但不好当即发作,只能先将太皇太后扶至座中,才强忍怒气,沉声道:“是谁将这宴会座次改动?”
“是臣所为。”王巨君夷然无惧,出列自认。
一见是他,太皇太后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天子却气愤难平,冷笑道:“是你!巨君这是成心与朕作对?”
王巨君脸色平静,拜道:“巨君自知忤逆君王有罪,但宗庙之法不得轻废,还望天子三思。”
天子大怒,忽然又有孔光、任宏、何武等人出班拜道:“宗庙之法不得轻废,还望天子三思。”
“好,好个王莽!你不是称病不朝么?以后你也不必入朝了,回你的新都养老去吧!”天子心中气恼至极,一句话便贬了王巨君的功名,“谁还想跟他一起回乡种地的,朕也绝不拦着!”
众臣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出一言。只有王巨君却再拜起身,口称:“谢天子赐骸骨。”然后转身离席,洒然而去。
天子余怒未消,令内官将座位移回,立刻派人去请祖母、母亲入席。但是方才殿上动静太大,早有婢仆报给傅太后知道。
傅太后大怒,心中将那王莽骂了千遍万遍,也是坚决不出席宴会,最后将一场大宴闹得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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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王巨君终于被贬,即将离开长安,返回封地新都,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这王巨君的人望可谓恐怖至极,在他离开长安之前,无数朝堂官员、太学学子,甚至市井吏民,都到他门首拜访,与他告别。
杨若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与计无双手谈“六博”。只见他眼前一亮,投骰于坪,笑道:“时机到了!”
前几日,杨熙天天跑去暖玉楼中与那小沁问话,最后终于问出,雷狼来到长安,最重要目标竟是要杀王巨君!
这王巨君才学高绝,所立“安汉七策”果真是厉害无比,特别是对匈奴一策,看似只是开放边禁,准许通商,但长此以往,势必引起匈奴在商业上对大汉的依赖,便让匈奴越难再次对大汉发起战争。
正是看到了这一策的厉害,匈奴王乌珠才重新起用雷狼,让他远赴长安,暗杀王巨君!
当然,若是能顺便干掉大汉皇帝,或者其他哪位重臣,也是意外之喜。但偷袭若虚先生,暗杀张逸云,则是雷狼的私怨了。
可叹匈奴都将这王巨君视为必杀的劲敌,大汉皇帝放着这样一个贤人,自己却不重用,而是将他免官贬职,赶出长安,真是讽刺至极。
而王巨君离开长安返回新都这一路,必然也会成为雷狼袭杀他的最好时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雷狼若想杀王巨君,则必暴露行迹,若虚先生正是要借这个机会,给这雷狼布下天落地网!
只见若虚先生展开一方白绢,以笔蘸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长安地形图样。他一边安排杨熙去联络杜小乙,通知吕节,让计无双放出消息,吸引金吾卫,一边连说带比,需要多少人手,在何处埋伏等候,说明清晰,丝毫不爽。
计无双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若虚先生在兵法一道上,竟是胜过自己这么多。他自觉若是让他布置,绝对安排不到如此细致。
若是自己是被埋伏之人,那自己该是必死无疑!
可是若虚先生安排之后仍觉不足,又交代了几个后手,这才放他们各去准备。
这只能说明,雷狼的强悍,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计无双只觉冷汗直流。现在看来,若是当时雷狼拿出真本事与他放手一搏,自己就不是损失三名弟子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
但此时敌明我暗,攻守之势已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