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抬头看见杨熙正杂在人群中围观,不由得心中一动,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杨大人,方才承蒙您仗义执言。肯为我作保。眼下这两方争执不下,可否请您帮忙做个证见?”
然后便将那木匣放入杨熙手中。
杨熙看得义愤填膺,正有出头之意,此刻受到小乙拜托,欣然举步向前道:“你们且住了。吾乃尚书署郎官杨,由我为你们见证,何如?”
那徐木匠本意不想让他人参与,只想抢了遗书,然后将其毁坏,弄个死无对证。杨熙是朝廷官员,他既然出头,徐木匠又敢说什么废话?
魏氏正走投无路,见一名官员来此出头,心中大喜过望,只盼杨熙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杨熙见两边都无话,便伸手将那木匣中的白绢取出,摊了开来,开始逐句念上面的文字。
不独争吵两方和小乙,就连围观民众也无不屏息倾听,只看这徐老三留下什么话语。
“启书之时,吾已远去,此乃祸福天定,命数而已。遥想昔年游侠,未有一事亏心,所亏欠者,唯子而已。今我且去,任子自择良木而栖。所遗物产,尽皆归子,余人不得觊觎。”
听杨熙将遗书读出,那徐木匠脸上红一片白一片,魏氏却又忍不住哭倒在地。众人听得徐老三人虽死了,却从容将身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当真是侠气磊落,不愧是当年市上鼎鼎有名的“快剑”。
“这遗书上还有徐老三的花押,有谁认得他的字迹,请上前来一观!”杨熙读完,将那绢帛上的字迹向众人展示。
人群中有在徐记米行买米的主顾,与徐老三签过契的,登时便有人凑上前来,看看那帛上字迹,道:“错不了,这正是徐老三的字迹!”
杨熙这才转向两人,道:“书中所说,二位可都听明白了?”
魏氏哽咽道:“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那徐木匠还想挣扎,道:“我才是徐家人,是他的亲兄弟,怎么能算外人呢?”
杨熙笑道:“可是大汉有律,过世之人的遗命,乃是继承家业的第一依据。你说是徐老三的兄弟,他的遗书之中却根本没提到你呢。”
他在尚书署上任许久,每日草阅奏疏,对这汉律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此刻张口就来,将徐木匠说得哑口无言。
最终这徐木匠放出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好,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把徐家的东西拿回来!”
说完这话,他才一溜烟地走了。
魏氏见杨熙帮忙,脱得大难,不由得喜极而泣,又要向杨熙跪拜,却让他一把搀了起来。
“还是先将徐老三葬了罢。”他劝道。
徐老三是被人害死,所谓凶死之人不得停灵,葬礼一切从简。魏氏又怕再生枝节,便央一个邻舍去买一具现成棺木,想要将徐老三立刻发丧了事。
这时梁屠子、秋娘子和胡安,还有韩狗儿都得了消息,前后赶到,见到徐老三的凄惨死状,都是心中凄然。
看到杨熙这个朝堂官员在旁,众侠眼中皆有警惕之色,经小乙解释,众人才放下心来,纷纷帮助魏氏准备祭品,准备葬礼。
须臾棺材运到,魏氏边哭边将徐老三装裹停当,与众侠一起,将棺木运到城外掩埋。一双小儿女边哭边在车前引路,果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转眼几人便将棺木运到城西,此处有一片义冢,乃是王巨君劝说先帝建立,专供没钱购买墓地的穷苦人家丧葬之用。
几人将徐老三的棺木埋入土坑,草草立了个木碑,分别向前拜了几拜。那杨熙一直跟随,此时也是虔诚默祷,许愿这徐老三一双儿女都能健康长大。
小乙见杨熙一直未走。显然是有事要向他询问。待得葬礼已毕,众人分散而回,他才忍不住向杨熙问道:“杨大人,你是想问什么事情么?”
杨熙点一点头:“是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