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去找你了。小乙鼻头一酸,眼角不觉滑下泪来。
忽然之间,一只大手搭上他的肩膀。小乙回过头来,只见杜稚季上前一步,大笑道:“我杜某行侠一生,岂能躲在小孩子身后,做那贪生怕死之辈?若今日走不脱,我便与你这素昧平生的小兄弟一并死在此处,却也有趣得紧!”
小乙听他特地说出“素昧平生”这几个字,且又不叫他姓名,知道杜稚季是不想连累于他。但事已至此,若不投降,两人哪里还有活路?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那望楼之下暴起一声大吼:“杜兄快走!”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见那望楼后面突然冲出一名大汉,身上穿着执戟郎服色,手中持着一杆长戟,在火光照耀之下,面红如重枣,须发戟张如鬼魅,直向着那一堆弩手攻去!
那一队弩手受了惊吓,不觉调转弩箭,向着那人胡乱射去。那人用长戟拨开几根弩箭,但无奈箭矢太多,身上仍被钉了数支箭矢,鲜血顿时流了一身。
那人豹眼圆睁,突然大喝一声,将那长戟向着望楼之上掷出。楼上杨熙看见凶器掷来,慌忙退避。
此时杨熙已认出这人身份,便是孙家旧宅前那个红脸游侠!没想到这人竟是混入金吾卫中,扮作一名执戟郎,无怪乎全城都搜他不到!
杜稚季也认出此人,这人本是陇西游侠,昔年在长安闯荡,遭人暗算,杜稚季曾出面解救于他,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此人知道他被通缉,不远几百里来到长安,就为了救他出城。此刻危难之际,他又挺身而出,只为给杜稚季换得一线生机!
他看到那人全身中箭,眼看是活不得了,不由得悲鸣道:“兄弟,你何苦要来!”
那人口鼻之中都流出血来,仍是厉声大叫:“快走!”
杜稚季一咬牙,一手抓住小乙,纵身便向城墙之下跳去。那些弓弩手方才一轮箭雨放完,还未来得及重新搭箭上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稚季和小乙纵下城头。
杜稚季一只手抓住小乙,另一只手抓住长索向下疾缒。他抓绳子的手被小乙切掉两个手指,向下滑落之时伤口崩裂,献血染得长索血迹斑斑,饶是他意志坚硬如铁,也忍不住痛哼出声。
但是他仍是牢牢地抓住小乙,一丝也不放松。
这个小乙天生侠义心肠,宁死也要护着他出逃,自己又怎能让他落在官军手中?
眼看快到地面,杜稚季突觉手上一松,长索居然齐根而断,必是城头军士将长索砍断。好在地面不远,杜稚季和小乙摔在地上,滚了一滚,俱都没受什么大伤。
小乙刚要站起,只听杜稚季在耳边低吼道:“趴下!”然后只觉杜稚季整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
小乙只听嗖嗖嗖箭矢声响,一阵箭雨覆盖了方才二人下落之处,有两根箭却射在杜稚季的肩胛和小腿之上。
杜稚季闷哼一声,出手如风,折断箭杆,拽起小乙便往外跑去。
刚跑几步,便至护城河前。杜稚季吐气运力,倏地将小乙抛掷出去。小乙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飞了片刻,然后狠狠地摔在一片泥地当中,身子不住地向下滑落。他一看脚下,只见月光之中,黑沉沉的护城河水泛着点点波光。
小乙大吃一惊,手脚并用,拼死向上攀爬。总算这段河沟不太陡峭,他机缘巧合又摸到几处落脚点,几番努力,终于被他爬了上来,没有掉进河里,遭受灭顶之灾。
就在此时,小乙只听背后扑通一声大响,那杜稚季小腿中箭不能发力,轻身功夫运使不得,竟然没有跳过河沟,扑通掉进河里。
小乙大惊失色,看着河中的杜稚季,只想找个什么物事将他拉上岸来。但这河岸全是土石,急切间连个树枝都找不到,急得他抓耳挠腮。
突然之间,他听见耳边风响,一根长索破空而来,缠中他的脚腕连绕几圈,一股大力顺索传来,差点将他拉到在地。
小乙先是大惊,而后大喜,原来杜稚季在坠落之时,早已将那断索拿在手中,此刻落水,这手中长索便成他的救命之物!
小乙双手死死抓住绳索,向后猛拉,体内真气自然涌动,化为不歇巨力,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竟将杜稚季生生拉上岸来!
“快……快走!向东南方去!”杜稚季全身湿透,气若游丝,小乙定睛一看,他的背脊之上,竟又插了两根羽箭!
小乙心中大惊,也顾不上再想其他,全力将那杜稚季负在背上,向着他指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