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时杨熙送走若虚先生,心中却丝毫安定不下来。
在任萌传信之时,他隐约听到“宫中、祸乱”几字,先生走后,街市之上又如鼎沸腾,人喊马嘶,无休无止,隐约听见有人叫喊“宫中出事”“封闭城门”等,不觉越发惴惴不安起来,猜不到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过了不多时,突然有一队金吾卫来到府前,二话没说便封锁了门口,虽然并无什么逾越举动,也未进入府内,但不许任何人进出。
杨熙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疑惑,便隐在门后静听外面动静。
初时守门的兵士还默不作声,但长夜漫漫,怎耐得寂寞?不多时便听得两个守军窃窃私语,一个说:“听说宫中出了大事?”
另一个道:“悄言,据说是天子”
然后两人又是默不作声。
杨熙听了一半,正心痒难搔,忽然又听一人道:“据说卫尉大人今日正好不在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办啊?”
另一人冷哼道:“什么卫尉大人,那张逸云犯下死罪,尤不知悔,听说刚刚闯入宫中去了。”
张逸云?死罪?杨熙心惊肉跳,逐渐猜到了那不祥的真相。
这时又听见一人庆幸道:“听说那张逸云闯入宫中,见人便杀,无人可撄其锋,幸亏我们没有去宫中巡卫,却被派来这里。”
杨熙听了这话,顿时满头冷汗。如果自己猜的没错,能让张逸云疯狂之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天子遭了什么不测。
如果张逸云大开杀戒,以他之能,怕不是要将皇宫中人杀个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除了先生,还有谁能够阻挡于他?
猛然间,他想起明日与尹墨郡主的约会,心倏地往下一沉。
此时此刻,尹墨郡主应该身在宫中,会不会被发狂的逸云所伤?
他越想心中越惧,突然下定决心,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儿,偷偷打开后门,上马向皇宫奔驰而去。
虽然不知自己去皇宫能有什么用处,虽然可能连宫门都进去,但杨熙想起与尹墨郡主相处的种种过往,想起两人互相扶助,共度险境的经历,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恨不能插翅飞入皇宫,将尹墨郡主安全带出宫来。
杨熙纵马一路奔驰,遇见金吾卫的堵截,也是毫不在意,只是一阵风般纵马冲过,将那呼喝叫骂之声全部甩在脑后。所幸此时街上大乱,如他一般纵马奔驰之人不在少数,竟是被他一路顺利冲到皇城之下。
但皇城之下比街市上却要森严数倍,一见他纵马奔来,顿时有两队兵士围上前来,将他的马匹逼停,两名高壮的卫士将其扯下马来,反剪了双手,押至宫门之前。
此时金吾卫首领毋将隆、虎贲将军李立均已带兵入宫,止余一名步兵校尉在门口带兵守护。因为此时想要入宫之人实在太多,皆被拦在宫门之外,那校尉也不及审问,只让军士将杨熙押下看守。
杨熙心忧尹墨郡主安危,苦苦哀求四周军士放他入宫,但此刻宫门之前乱成一团,又有谁管他要做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中年文士向着宫门走去,看见杨熙挣扎不休,顿时起了一丝兴趣,便喝住兵士,走上前来。
周围兵士本欲将这文士斥走,一见他的面貌,突然脸上均是大骇,均是作揖行礼,口称“大人”,无人再敢稍动。
杨熙也不识得此人是谁,但看这些卫士对他如此恭敬,心中不及多想,扑在地上便是连连叩头,道:“这位大人,求您让我入宫,我有一个朋友失陷在宫中,须得救她出来。”
那文士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衣,头上着一顶鹊尾冠,头发半黑半白,身上也没半分富贵骄横之气,但周围卫士见了他来,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大声鼓噪。
逸云见他半天不答话,不觉抬起头来,正对上这文士深邃的双眼。
文士见他抬头,不觉一笑,道:“你就是杨延嗣?”
杨熙呆了一呆,没料到这个文士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先生的好友?当下不由得大喜道:“小子便是杨熙,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那文士并未回答,却突然笑道:“你既然叫杨延嗣,那你认不认识潘仁美?”
潘仁美?杨熙呆了一呆,搜遍脑海也想不起谁叫这个名字,不由得茫然摇摇头,道:“潘仁美是谁?小子不识得。”
文士哈哈一笑,道:“你若认得,那倒是奇怪了。”
杨熙看这文士仪表不凡,但不知为何说出的话语却让人云里雾里。既是我肯定不识,那你何必要问?
那文士笑了一阵,笑容忽敛,道:“你朋友是谁?为何失陷在宫中?”
杨熙这才想起正事,嗫嚅道:“是尹墨郡主,她应该是在宫里,我怕她有危险,便想入宫去救她出来。”
文士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又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喜欢?杨熙头脑嗡的一震,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情爱之事,自古以来便是私密话题,哪有人竟这样直接问出来的?
说到喜欢,杨熙对那丹家小姐,自然是喜欢的,恨不能与之双宿双栖。但对这尹墨郡主,倒是丝毫没动过“喜欢”这种念头,倒不如说,更多是觉得她精灵古怪,缠人无比。
但是若不是喜欢,为何一知道她身处危险,便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