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翻开过的《检魂索引》,都会被留在“记忆”中。
陈方生,生于明德十五年七月初三日,卒于允洪十年八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半个多月前。明德年号只到明德二十四年即结束,加上允洪十年,十九岁。“零零后”啊。
“看死”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零零后”小青年,末单心里深深愧疚。
但大体看下来,愧意荡然无存。这个小混蛋留下的,满满都是恶行。
七岁入赌场,九岁打跑县学馆的先生。十一岁狎妓。学文不成,改而习武。十三岁拆武馆门匾。两年上一个台阶。
大街上纵马伤人是常事。当街调戏民女并殴打孤老致残,凌辱府内丫环并致其投井……就是一个罪行累累的恶少。
罪孽录上记载十分详细,年月日时,做了什么恶,一条是一条,所谓罄竹难书。
末单只得匆匆浏览,很快翻到功德录。
居然也有数页记录。看下来,却是服食石黄啦,红铅丸啦,久阳丹啦等药物的时日与次数记载。
末单学所学古文献专业,难得的派上了用场。
上面所提到的这几种药物在古代被作为春药。实则是淫药。因为有毒,被历代官府列为禁药。
官府做的不错。
以现代知识的眼光看,这些物质都有一定的毒性。且服食后不会被排除体外。也就是说,毒性会在体内累积下来的。
另外,其矿物质的成分长期服用还会形成肝肾以及胆管结石等。
奇怪的是,服食有毒禁药,又怎么成了功德了?
看到最后一行,末单恍然大悟。陈方生的死因是毒发身亡。换句话说,他的功德就是早死。
肚子里哑然失笑。
这样的“功德”常常在后世网民留言中看到,特别是对于恶人。可见,人类有些很共性的东西,不仅亘古不变,居然还是人与鬼神之间的共识。
合上《检魂索引》,脑海里浮出画面,是在一条大街上。一个骑马的年轻公子……
“啪!堂下末单,没听到本县问你吗。”
末单回了回神。脑海里出现的画面被卢一鸣拍惊堂木打断了。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根据你说的这些,对于陈方生之死,我以为至少有两种可能。”
“大胆刁民,什么你了我了的。这堂上坐的是本县知县大老爷。”
说话的人是县衙的方师爷,养了一条颖县最恶的狗。是颖县所有大小叫花最为惧怕也最为痛恨的人。
方师爷本来伸手要拿惊堂木的,被卢一鸣挡回去了。
“我知道。”
“大胆刁……”方师爷正要发怒,忽觉舌头剧痛,一物飞到嘴中,感觉还是活物。吐出一看,居然是一只活着的蜘蛛,在唾液中挣扎。呕了一声,急忙转身往后堂去了。
“嗯,你知道就好。”卢一鸣看了一眼身侧,“你刚才说陈方生之死,至少有两种可能,本县且容你分辨。”
“你刚才……”顿了顿,还是改了口,“知县大人刚才说,陈方生吃过晚饭后,突然腹痛。有可能是食物中毒。于仙草开的药吃了一道入睡后,再也没有醒来,还有可能是药物中毒。”
“本县已经查问过了。陈方生是与家人一起吃的晚饭,只他一人腹痛,而家人均无事,可见并非食物中毒。
“仙草堂于仙草开的药方,本县也已经令医馆查验过方子。药方中的砒黄,天南星、苦杏仁是有弱毒微毒。但于仙草开的药方,都是常用剂量,不会致人死命。”
“所以我说至少有两种可能。除了这两种可能外,还有别的可能。”末单接过话来,继续辩解。
《检魂索引》上写得明明白白,毒发身亡,往这个方向牵引就对了。
“比如说,当晚食物虽然无毒,但有些无毒的东西和微毒的东西混合后,也可能就成了致命之毒了。这是第三种可能。还有第四种可能,这个陈方生若是平时有食用有毒药物的习惯,比如黄石啊,红铅丸啊,久阳丹……”
“人命关天,你说的并无根据。”卢一鸣皱了皱眉,打断了末单,“本县办案,岂能凭借揣测……”
末单所说的这些药物或半成品,因具有毒性,官府明列为禁药。其中的黄石,红铅丸等,则必须按方配药。没有药方,不能单独出售。
而久阳丹则是配制好的。在古代,多半是私下在青楼坊馆这类场所里售卖。有掮客出售的,还有是楼坊里的姑娘也会向客人推荐。
不出人命,官府管理也不是那么严格。但如果陈方生是长期服用的话,查验下来,至少是官府管理上的漏洞。卢一鸣不想这桩命案往那个方向发展。
“咳,咳咳……”
“知县大人明鉴。”末单听得咳嗽声是从堂后传来,心里一动。
刚才进到大堂,他就有意看了看,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衙役不在现场,很可能就在幕后。这声咳嗽,显然是暗示卢一鸣,让他说下去。
“陈方生平常是否食用含毒药物,也是可以查访的,这些含毒药物,都出自县城内大小药店,必须按方开出,且留方验证。还可以到陈方生家搜查,或还有没吃完的有毒药物。”
“嗯,有理,本县容你陈述。”
“有些药物,毒性不是很强,少量入药并不致死。但若经常服食,在身体日积月累,达到一个临界点,又正好当晚他服的汤药引发……”
“青天大老爷啊,给我儿子做主啊。我儿子是被他咒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