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老将军,只有方老将军,一个人恭恭敬敬诚心诚意跪了下去:“怀忠啊!”</p>
老元吉,快步上前,赶忙搀起:“你我之间,何必客气!”</p>
此为一说,有心自知。</p>
方老将军不起,自是苦心造诣:“方殷——”</p>
方殷跪,跪于其后,行跪拜礼:“微臣方殷,叩见圣上。”</p>
“免礼免礼,平身平身。”老元吉眉开眼笑,将手一挥:“三花,备酒——”</p>
盘覆朱锦,上绣金龙,一把玉壶,两只银杯。</p>
此为御酒,圣上亲赐,老皇上贵为九五至尊,自是不能太过寒酸,真个两手空空而来。</p>
两杯薄酒,一份大礼:“三花啊,手不要抖,你就稳稳当当地——”</p>
“是!是!”三花的手在抖,因为这一回,不一样,万岁爷要亲自来斟酒:“奴才该死!罪该万死!”</p>
这话就不对了,今儿是大好喜事,怎能张口有罪闭口就死?</p>
还有还有,三花的手,为什么抖?</p>
事出反常,何以如此?</p>
说话两杯酒倒满,一滴都没有泼洒出来,明亮灯火映射之下色泽幽深,如血。</p>
气氛忽然有些不对。</p>
酒已喝醉,人犹酣睡,是与方才并无不同,但就是有哪里不对。</p>
“怀忠啊,这一杯,我敬你。”老元吉,当先端起一杯:“话不多说,先干为敬。”</p>
说完,一仰脖子,一口干掉。</p>
帝赐御酒,世间难有,但这样的喝法,古往今来那也是头一回:“承蒙圣上美意,为臣愧不敢当。”</p>
方老将军不动,摇头,表示无福消受。</p>
竟然不喝!</p>
莫非毒酒?</p>
有一个词叫劳苦功高,又有一个词叫功高盖主,更有一名话叫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往今来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赐死嫔妃大臣的事情也不罕见。正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元吉此来果然没安好心,莫看他先干为敬以示清白,那也能只证明一点,心虚!有一种壶,叫作日月壶,壶中日月,判定阴阳,所以皇上要亲自斟酒,所以三花的手在颤抖,所以方老将军不喝:“怀忠啊,你不喝,莫非怕这酒里有毒?”</p>
此言一出,四下一寂。</p>
气氛骤然紧张,极为沉闷!极为压抑!令人窒息!</p>
方老将军叹了口气,缓缓上前,端起酒杯,双手奉起,一仰脖子,一口——</p>
喝下一半。</p>
放了回去。</p>
说道:“方殷,这半杯酒,你代为父来喝。”</p>
方道士上前。</p>
好戏开始了。</p>
一般端起酒杯,皱眉研究半天,又悄声问道:“爹,您说这酒,究竟有毒没有?”</p>
“有!”</p>
“有?有毒?爹你什么意思?有毒还要我喝?”</p>
“喝!”</p>
“爹啊,爹!你可是我亲爹,不能这样害我,方儿还得留着这条小命儿,好好儿孝顺您老人家了!”</p>
“孝顺孝顺,何谓孝顺?”</p>
“也是,爹要儿喝,儿是不得不喝,百善孝为先么!可是爹啊,又有一句话叫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万一儿要是也给人毒死,我方家岂不是——”</p>
“恁多废话!喝!”</p>
“好罢,你是我爹,我听你的,爹……我……可……就……真……的……那个……”</p>
“且慢。”</p>
说是悄悄话,这给他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在场任谁可都竖着耳朵都听着了:“酒可以代喝,话不能乱说。”</p>
老元吉,笑眯眯,插嘴道:“张口一个毒酒,闭口一个毒酒,我儿,我不是你亲爹,不过这话,你可要给朕说!清!楚了。”</p>
方殷端杯,笑道:“酒是穿肠毒药,可是有此一说?”</p>
“是,有此一说。”元吉望定了他,仍是眯眼笑着:“朕只不知,酒已为毒,何以又在之前,多加一个毒字?”</p>
“世间至毒,莫过于心。”说话方殷也笑,坦然与之对视:“再毒的酒也毒不死人,除非有心,人为之。”</p>
“你是说,朕有心,朕是存心毒杀你父子二人?”元吉不笑了,谁也笑不出:“因此这一杯酒你父子二人喝下去,却要将这一个毒字送还给朕,可是?”</p>
话至此,人死寂,数十万人侧耳,担心吊胆倾听——</p>
酒中无毒,此时人人心知,但没有人知道方老将军何以如此,方小侯爷又为何搞出这许多花样:“不错!”</p>
方殷仍笑,一语惊天:“正是!”(未完待续。。)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