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心身俱疲。
待到沈至欢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带着沁兰走出中堂的大门,路过的小丫头恭敬跟她请安,沈至欢抬脚下了一层台阶,站在那停了一会。
她仰起头,看见天际的晚霞还剩下几丝没有褪去的金黄,几只飞鸟从天空上掠过,晚风徐徐的吹着,带点清凉。
沁兰跟在沈至欢身后,试探着小声开口:“小姐,那…那李氏不过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罢了,小姐您不要因着她气坏了身子。”
沈至欢低下头走下台阶,冷着脸道:“我有什么好气的。”
沁兰在后面跟上沈至欢的脚步,回想起方才的场景来便替她觉得委屈。侯爷少爷都在边疆,府里嫡系只剩小姐一个姑娘,受了欺负也没处说,从前她可从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心里对李艳芬的怨怼也就越明显,继续道:
“李氏她这幅样子,大家之同她客套个表面罢了,这么些年还当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终究是长久不了的。”
沈至欢轻嗤了一声,心道长不长久不知道,至少这枝头属实是让她抓住了。
“……也许吧。”
沁兰知道沈至欢心里还在想方才的事,苦着脸道:“小姐……”
沈至欢没再回话,沁兰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家小姐生来便尊贵无匹,样貌更是举世无双,可那都是旁人眼里的。
生母早逝,继母无良,父兄出征在外,为皇室出生入死。她独自留在京城里,被那位帝王光明正大的觊觎窥伺也就罢了,还要日日同李氏这样的女人周旋。
沁兰偷偷抬眼看了看沈至欢的背影,她听过许多人说小姐骄纵冷漠,目中无人,被皇帝瞧上,入宫至少也是个贵妃。她却还仿佛多看不上一样假清高。
但她知道,不是那样的。
彼时帝王的话的确让许多人望而生畏,但那些痴念小姐的人,也不乏有愿意为了“爱情”对抗皇权的,其中刑部侍郎的小公子就是其中之最。
小公子对沈至欢的追求极为热烈,宫宴过后热情也不减半分,沈至欢日常出行基本都会躲着他,她家小姐对谁都不假辞色,但这人出现的多了,也算也混了一个脸熟。
那日是个雾气蒙蒙的雨天,大雨兜头往下砸,沈至欢那时待在城西的别院,小公子不知从那得了消息也跟着去了,他说他最近得了好多南海的夜明珠,想要亲手送给沈至欢。
别说是送了,沈至欢根本就没有让人进入别院,沈至欢不见他,他就自己拿着盒子,可怜巴巴的站在外头,默不作声的捧着盒子,大雨把他淋了个透。
那天沈至欢许是心情好,见他在外面淋雨心生不忍,没许他进来,却让人出去给他送了把伞让他回去。
然而就是这把原本出于好心的伞,让一切都翻天覆地。
当晚,沈至欢给封家小公子送了伞这事就传遍了上京城。
沈至欢是出了名的清冷无情,这么些年可从未青睐过谁。这事被越传越离谱,人们总爱茶余饭后的说上几句。
就在人们纷纷开始猜测这封家的小公子是不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时,皇帝忽然下旨,指婚封延与谊宁郡主,月底完婚。
皇命难违。
谊宁郡主是已逝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已然年近三十,此前有两任夫君,但皆死于非命。
据说这谊宁郡主阴毒放荡,在床第之事还有些极是难以启齿的癖好,尤其喜欢折磨男人,传闻她那前两任夫君都是死在了床上。
圣旨一下,整个陆府都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氛围之下,刑部尚书封大人在太和宫前跪了整整一宿请皇帝收回成命都无济于事。
显然,皇帝这一手杀鸡儆猴很成功。
此事过后,再没人敢向沈至欢表述爱意。
那些曾痴恋她的贵公子只能悄悄的将她放进梦里,妥善珍藏。
沁兰知道沈至欢并不喜欢那人,但出了这事以后她还是总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甚至还想去帮着封延反抗那道圣旨。
她厌恶被压制,被掌控,厌恶被人居高临下的随意摆弄,也不想让别人受她牵连。
仅余的几缕金黄也被黑暗吞噬,银白的月光温柔的铺盖下来,院角那株合欢树花开的正艳,清香伴随着月色一起涌过来。沈至欢踩着小径上的青石板隔了半天的沉默,忽而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说这个李艳芬,为什么对李书锦这么好?"
沁兰愣了一下,思考片刻道:"表小姐是她亲侄女,许是这李氏觉得这京城也没几个可亲之人,对这唯一的亲戚就比较看重?"
沈至欢仰着头,看着高高悬挂的圆月,悠悠道:"那李书锦这次回来住哪里呢?"
沁兰说起这个就有些不太高兴,道:"轩月阁一直都在留着呢,李氏这些年一直都在定期派人打扫,估计就等着这一天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问沈至欢:"怎么了吗小姐?"
沈至欢道:"我记得楚夏家里那几只小奶狗这几天也快满两个月了,她上会说送一只给我,你明天去给接过来吧"
沁兰应了声是。
楚夏是祈侯府的三小姐,是沈至欢在这上京城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家的狼狗,不久前生了小狗崽,一直催着沈至欢讨一只。
沁兰刚应完忽而察觉出了不对来,瞪大眼睛道:"小姐,您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