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p>
龙晋昭默默地在皇宫中转着，寂寂的没有一个人。他居住的“腾龙阁”本就在偏僻安静的地方，现在夜深人静，附近更遇不上人。</p>
他看着夜幕下的宫殿，森然冷清，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要将人吞噬。他想起了巨龙王国的宫殿，总是鲜花满地，亮丽的sè彩让人安心。</p>
有半年了吧。他默默地想着，从去年十月份到天启，如今四月份，历经了深秋和冬季。其实雄狮帝国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马匹高大到令他畏惧，酒烈到能烧穿肠子，喝完后可以醉上一天。还有狮心王和他的军队，这些男人们的心中燃烧着能将大陆烧尽的火焰。这也许就是爷爷的霸者的魄力吧，那是爷爷无法教导的东西。</p>
他想着那些贵族子弟，表面和气，暗地里却嘲笑他“失败者的牺牲品，被抛弃的孩子。”那目光像刀剑一般刺向他。但龙晋昭默默忍受着，他知道爷爷送他来的目的，是为结盟，共同抵抗高天之上的神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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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皇子们。大皇子和他父亲一样，粗旷豪放，心中燃烧着火焰，自己和他根本没有几句话。二皇子却颇为沉稳细心，平rì也有有笑，但是他能感受到二皇子心中那股纯粹的利用意味。三皇子却还是个孩子，也是和他xìng格不合的孩子。至于四皇子，在军神的课上只见过几次，懒散地叫人总觉得好笑，但今rì在烈火中细细品器的身姿，那一瞬间爆发出的认真让他有些心悸。</p>
都不是同一类人吧。他心里感叹着，漫无边际的游荡，最后他看到了虚掩的宫门，抬头一看，牌匾上刻着“平宁宫”。</p>
他想起来了，下人们过，这是荒废了九年的宅子，平rì里也很少有人去。他信手推开门，看见月光下大片大片的野菊花，这种一年四季都开放的野花生命力坚韧地可怕。他再往里走，听到了金铁的锵然声。</p>
“是谁！”绝尘正把刚打造好的兵刃放进冷泉中淬火，白雾缭绕间忽然感到被窥视，不由回头一顾，漆黑的眸子jǐng惕的盯着门口的少年。</p>
“是你啊。”绝尘放松下来，“这么晚了还在宫中乱跑。睡不着觉？”</p>
绝尘和龙晋昭也并没什么交集，同为谢安关门弟子平rì见面也就打声招呼。但今夜看到他忽然就想到那晚关上寂寞眺望家乡的身影，不由破天荒的主动聊了起来。</p>
“是。想起了很多事，睡不着觉，出来走走。”</p>
绝尘沉默了一会，“人的一生总要经历许多事，要总回想起来也没有时间睡觉了。”</p>
完他不再去看少年，转身接着淬火去了。</p>
龙晋昭感受到了绝尘身上拒人千里的冷漠，想起这几个月来他的跳脱放纵，但纯黑的眼睛总是安静的叫人害怕。他忽然对这个只有九岁，却老成地彷如历经一世坎坷的孩子产生了浓厚兴趣，“你从来不想吗？”</p>
“想这么多做什么。”绝尘头都没有回，“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p>
“的是。”龙晋昭低低叹了口气，“可是爷爷过，作为一个王者，也要考虑子民的利益，要守护他们。不由得我不去想啊。”</p>
绝尘一顿，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半成品放下，从旁边掏出一坛酒来，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溢了出来。是浓烈的好酒。</p>
“你想守护子民？”绝尘走到外面，席地而坐，灌了口酒，拍拍身旁朝龙晋昭示意，“坐吧。”</p>
“当然，这是为王者的第一步。狮心王没有对你们吗？”龙晋昭坐在绝尘身旁，却拒绝了绝尘递来的酒。他实在喝不惯这种烈酒。</p>
“每个人的道不同吧。父皇他从不教我们这些，对他来只有值得或者不值得。”绝尘想着那个雄伟的人，又灌了口酒，“只要他觉得值得，怕是牺牲全国子民他也在所不惜。”</p>
龙晋昭沉默了，他所接受的王道教育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不计牺牲的行为。百姓是立国之本，有什么值得牺牲全部子民而去实现的东西吗？他有些不明白。</p>
“所以我每个人的道不同。理念不同，行为就不一样。像我，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有了。”绝尘自嘲地笑笑，“我也曾想过换一种活法，为了理想，为了守护。但是，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啊。”</p>
龙晋昭能感觉到孩子话里面的寂寞和孤独，他心里猛跳，忽然觉得其实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孤独寂寞地只剩自己。他忽然从绝尘手里取过酒坛，狠狠灌了口，凶狠道：“让子民都去见鬼吧！我现在也不过是客居他乡的人质！我，也只剩自己了啊！”</p>
“哈哈哈哈！”绝尘大笑起来，笑声中他打起了拍子，忽然高声长吟：</p>
“醉极弹歌，纵马吟啸；</p>
千古大荒，几人逍遥？”</p>
“千古大荒，几人逍遥？”龙晋昭猛灌着白酒，感受胸腹里那股燃烧的热度，他已经感觉到头晕眼花，但他依然摇晃着站起，抬头张嘴想大声呼喊。</p>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叫出来，绝尘的酒都是最烈的酒，龙晋昭酒量太浅，他只来得及把嘴张开，就已经醉倒过去。</p>
绝尘扶着龙晋昭，忽然露了个苦笑，“完了，明天课上谢伯伯又要怪罪我带坏人了。”</p>
青秀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