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的是：慰先师荣华尊杜公，世世通明。</p>
杜萦回笑过后有些感慨。</p>
想来做灯时蒋寻棠曾问过他：“你算死了吗？”</p>
杜萦回那时想都没想便说：“算。”</p>
“那你这算是来世了吗？”</p>
“不算，我就是一个孤魂野鬼瞎撞，撞进来的。”</p>
“那你还会转生吗？”</p>
“如果现在算我修魔，那可能永世不得入轮回。”</p>
蒋寻棠画灯罩子的笔停了停：“那……你挺可怜的。”</p>
杜萦回却不在意：“若轮回见不到想见的人，何必要轮回。”</p>
“你知道有三生石吧。”蒋寻棠说，“刻上名字，就算轮回也还能见得到。”</p>
杜萦回：“三世太少了。像我，糊涂了一世，等于浪费了一世。若轮回忘了前尘，岂不是又要糊涂，又要浪费。”</p>
蒋寻棠思索了一阵，道：“这倒也是，你确实脑子不太明白。”</p>
杜萦回弹了他个脑瓜崩。</p>
“世世通明。”</p>
站在一岸烛光前，杜萦回捧着这个灯念上面的字。</p>
“啧。”他满意地转了转灯，使了个决送入景鸾川中。那灯顺水，融入远方璀璨的流光中。</p>
杜萦回掏了掏乾坤囊，放下一盏给爹娘，放下一盏给战死的兄弟。</p>
最后他掏出一盏小灯，手指有意地按在名字上，轻轻将它送入河道。</p>
可这灯入水却不巧被旋进水涡，辗转沾湿萎靡，火光闪了一闪，沉没在暗流中。</p>
杜萦回仍在岸上站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人群中站着素净瘦长的三七，正将精致的小花灯一盏盏从怀中送入水。</p>
一盏一盏一盏，她一个人放的灯占了一大片。</p>
待到放完了所有的灯，三七面无表情地起身，消失在人群里。</p>
杜萦回也从岸边退开，今日本想早些回到无尽洞天府，也许在某个廊桥，某个院落，某个楼阁的栏杆处，蒋兰宫会撑着一把白伞，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p>
然而他在岸边站这些时候，却不大想那么早回去了。</p>
艄公摇着一只载满人的船回到岸边，杜萦回踩住船舷，扔给他一个荷包。</p>
那艄公戴着大斗笠遮面，看不到个眉眼。低头接了荷包打开瞅瞅，俯身给杜萦回比了个拱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