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此刻不枉。
一如善忘,一如年少时模样,
经几场圆滑换锋芒。
多少凉薄世态可动荡,
还有孤独要顽抗。
多少遗憾自负存念想,
唯有时间不可挡。”
芳姐轻笑了一声,“这人啊,要是矫情起来,随便听首歌都觉得是在唱自己。”他叹了口气,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东子,你可能无法理解我说的这种感觉,我每天早上醒过来,都有那种——我竟然还活着的感觉,特别不真实,好像我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的灵魂早在那个碗橱里,被那个人一刀捅死了,只剩下偷生,余生都在苟且。”
“你说的这种感觉,我有过一回。”乐毅说。
“哦?什么时候?”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时候吧。”
“遇上什么事儿了?”
乐毅在路边停了车,打开双跳灯,“我给你看样东西。”乐毅说着开始动手解皮带。
“东子……你要干嘛?”芳姐瞪大眼睛盯着他解皮带的手。
“别多想。”乐毅松开皮带,拉下拉锁,露出他腹部粉色的疤痕,中间因为增生而间断突起,周围是当时手术钉留下的缝合痕迹,已经消不去了。
芳姐见过不少身上带疤痕的,大多数是砍刀弄的,他一看就知道乐毅这疤痕是小刀弄的,他们那儿的人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都不敢用小刀,因为一旦打赢必出事儿,“哟,东子,你这是鬼门关去过一回了吧?”
“嗯,我做完手术昏迷了一天一夜,做了个很长的梦,特别真实。”乐毅重新系好皮带。
“梦见什么了?以前的事情?他们说人死前会回放自己的一生?”
“正相反,我梦见了以后的事情。”乐毅伸手按开了芳姐的安全带搭扣,“有机会再告诉你。这里往前走两条马路是酒吧后门,不敢停太近了。”
“东子,不带你这样的吊人胃口的,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是打算去我坟头说给我听吗?”
“今天真没时间了,我还要赶去队里解析视频,下次见面告诉你吧。”
“好,你说的啊。”芳姐拉开门跳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淹没在商业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很快不见了。
乐毅到总队技术科时,丙花有事出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民警接待的乐毅。
“帅哥,久仰大名。”男民警自然地伸出手,“恭候多时了。”
“嗯?”乐毅有点懵,看了一眼他的门禁卡,本能地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蒋工,你好。”
“不敢当,叫我蒋琛就好。”蒋琛边走边说,“丙花时常提起你。”
“啊?”乐毅挠挠头,跟在他后面。
“称赞你是保卫局一枝花,简称局花。”蒋琛没忍住,”噗“第一声笑了出来。
“呃……”乐毅尴尬地报以微笑。
到了机房,套好鞋套,蒋琛先把u盘杀了毒,用一台单机电脑拷成了光盘,然后放到了局域网电脑上播放。
视频一共有48小段,每段十分钟。蒋琛点开了第一段。
视频的左上角是老周,侧倒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除此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蒋琛把进度条朝后拉了几下,每次不多不少15秒。
“哟,微操不错啊。”乐毅夸他。
“无它,唯手熟尔。”蒋琛回答。
乐毅笑笑,眼睛始终盯着屏幕,1月5日23点01分07秒,视频右下方出现了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侧面一晃而过,蒋琛停在一个相对清晰的画面,放大后处理了一下。
画面上的男子眉骨很高,鼻梁挺括,下颌的线条很硬朗。蒋琛截了图拖到了一边的文件夹里。乐毅仔细地回忆那天晚上在酒吧的那几桌人,关于这个男人的画面被调用了出来。他当时一个人坐在角落那一桌,乐毅只是在和芳姐说话的时候匆匆一瞥,并不曾看清他的五官。但有一点给乐毅留下了印象,他当时戴着一副手套。
男人走到老周面前,蹲下来观察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打了个电话,左手在老周身上动作,片刻他挂了电话,手上提着那把刀往回走,蒋琛又截了一张正面图。男人走到酒吧后门口时,有不到一秒的停顿,然后进去了。
“等等。”乐毅突然说。
蒋琛的手指几乎与他的话音同时落下,用毫秒速缓缓倒退。
“停。”乐毅说。
男人在门口停顿的那一刻,门里有一只戴着手表的手闪过。
“这个能再清楚点吗?”乐毅问。
“稍等片刻。”蒋琛调整了明暗对比,然后放大了图像,几次之后,他摇摇头,“不行,光线条件不佳,这已是极限。仅可知是深色表带、深色表盘、表盘内有雕花图案。”
乐毅没有回答,蒋琛正要回过头去看他,乐毅把手机屏幕放到了屏幕上表盘的左侧,“是不是这款?”
手机屏幕上是一只江诗丹顿的手表,黑色鳄鱼皮表带,深蓝色表壳,内有蛇和花叶的银灰色立体雕花图案。蒋琛仔细比对了一番,然后说,“略有些相似。”
乐毅收起了手机。画面继续播放,一个人都没有,蒋琛又快进了几次,每次15秒,一直到第一段视频结束。蒋琛点开了第二段视频,确认了一下时间的连续性无误,才开始播放。
23点11分17秒,戴口罩的男子又出现在画面右下方,这次他戴上了卫衣的兜帽,他走到屏幕左上角,把刀放在老周身侧的地上,然后从画面右上角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