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乐毅拿了欧阳明瑞的外套帮他穿上,两人打开落地玻璃移门,走到了花园里。
欧阳明瑞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取了一根拿在手上,又递给乐毅,乐毅取了一根,谢过他,然后拿出打火机,帮欧阳明瑞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花园里的阳光很好,透过斑驳的树影投射在葡萄架上,乐毅眯着眼睛抬头看着。
“以前忙得都很少在家,更没有什么机会能白天在花园里走走。”欧阳明瑞感叹道,“到春天的时候,应该会很美吧。”
“到秋天会更美,更有层次感。”乐毅说。
欧阳明瑞笑起来,“我是看不到了。我最多还有四个多月可以活。”
“那是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乐毅说,“其实现在有一种新的靶向药……”
“是倩倩让你来劝我的吧?”欧阳明瑞打断了他,“你不用再说了。”
“是的。我已经说完了。”
“你能理解我的吧?”欧阳明瑞看着乐毅。
“能。我只是在想,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告别,延长这一时间,是不是她们会更能接受?我不知道。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我没办法体会和比较。我妈走得很突然。”乐毅说。
“是啊,殊兰……你妈妈身体一直很好,性格也很开朗,不,应该说很豪爽,没想到那么早就走了。”
“她以前时常说起您。”
“噢?说我什么?”
“说您是个很好的人。那时候她想吃枇杷,同事拿了竹竿要帮她打,您看到了,说别毁了树,架了梯子自己爬上去摘,摘了一大堆,用衬衣捆了交给她。”
“当时她正怀着你呢,特别馋,那时候单位院子里果树也多。”欧阳明瑞嘴角上弯,回想着过去的事情,“你小时候有一次咳嗽,我摘了枇杷叶煮水给你喝,一喝就好了。”
“那水可苦了。”乐毅笑笑。
“苦你也喝完了,然后我就给你糖……”欧阳明瑞突然咳了起来。
“起风了,进屋吧。”乐毅帮他把烟灭了,扶着他进了屋,欧阳明瑞好一通咳,乐毅轻拍他的后背,欧阳明瑞扯了纸巾捂在嘴上,然后擦了擦,扔进了纸篓,乐毅偷偷看了一眼,薄薄的纸巾里有几丝殷红。欧阳明瑞觉察到了,对他说,“有一阵了,去年就这样了。”顿了顿又说,“烟不是个好东西,能戒还是戒了吧。”乐毅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欧阳明瑞坐了下来,伸手去够茶杯,乐毅端起来放到他手里,拿掉了盖子。欧阳明瑞喝了几口,乐毅接过杯子,又放回桌上,盖好盖子。
“有新的靶向药,我当然知道。告别总是痛苦的,延长的只是痛苦的时间。我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的,这一次,也不想例外。当年很多人都看不懂我为什么要放弃铁饭碗下海经商,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后来政策出现变化,我经历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我把公司的原始股拿出来筹集资金,但所有人对我都避之不及,只有你妈妈,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狗急跳墙的骗子,她出资帮助了我。”
“还有这事儿?”乐毅很惊讶。
“嗯,乐广霖知道的。当时是由我代持股的,后来公司好起来了,但是合伙人之间发生了分歧。我拿走我应得的部分离开了公司,我把钱分给你妈妈时,她坚持只拿回了她出资的本金,其余的都不肯要,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后来我开了这家律所,把她的那部分钱按比例计入了股份,她也不肯签字。所以我只能以代持股的方式,但是没有任何书面的东西,只有一个口头的承诺,每年的分红我都打到乐广霖的账户上。”
乐毅像在听故事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乐广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但仔细想想,乐广霖早年投资房地产的钱,要说都从股市里来,似乎还是欧阳明瑞的这个说法更可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