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认识那个叔叔吗?”
答:“不认识。”
问:“妈妈认识那个叔叔吗?”
答:“不知道。”
问:“她们说话了吗?”
答:“说话。”
问:“说了什么?”
答:“叔叔说跳。”
问:“叔叔说了跳,还是不要跳?”
答:“跳。”
问:“妈妈说什么?”
答:“妈妈哭。”
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答:“妈妈跳。妈妈游泳。”
问:“然后呢?”
答:“妈妈再见。”
问:“然后你就回家了?”
答:“回家。”
乐毅看到这里,眉头紧锁,2岁孩子的证言,是不会被采信的,如果于小芊说的是真相,那这就不是简单的自杀案件了。乐毅继续往下翻,于伟说殷虹梅生下女儿后,情绪经常很低落,自己工作很忙,对她关心不够。邻居说殷虹梅平时和邻居交流不多,路上遇到也从不主动打招呼,每天早上一个人带着孩子去旁边的学校门口看学生做早操。
乐毅翻到最后一页,死因结论:自杀。不排除产后抑郁导致。下面是于伟和殷虹俊的签名。殷虹俊是于小芊的舅舅。
乐毅合上卷宗塞进档案袋,又放回到箱子里。走出档案室,乐毅扔了口罩,到走廊的窗户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去尽头的卫生间洗了手和脸,下了楼。
高兴跟白局汇报完工作回到办公室,没有看到乐毅,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高兴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他把腿搁在办公桌上,从乐毅的抽屉里拿了烟,又从隔壁桌够了个打火机,打了几下点燃了,高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空调出风口,小飘带在暖风的吹送下轻轻晃动着,高兴抽着烟,视线盯着小飘带,然后越过小飘带,不断飞升、飞升,进入了一片虚无的空间,在那里没有压力,没有烦恼,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什么都没有。高兴正神游着,办公室门开了,高兴的视线依依不舍地收回到现实空间,往门口看去。进来的是乐毅,手里拎着一盒蛋糕。
“就知道你没去吃午饭。”乐毅走过来把蛋糕拎在高兴头上晃了晃,高兴叼着烟,伸手接了,腿从桌面上放了下来,高兴打开一看,“呵,抹茶小方,好怀念啊。”
“隔壁新开了一家分店,我也是刚发现,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家的蛋糕了。”
“谢谢啊,乐哥。”高兴拿了一块递给乐毅。
“我吃过饭了,你给左医生带一块回去吧。”乐毅插上密钥,开始查资料。
下了班高兴拎着蛋糕去了左唯家,插入钥匙转了一下,门上了保险转不动,高兴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左唯来开了门,屋里暖气打得很足,左唯穿一条睡裤,披着一件衬衫出现在门后,高兴刚要进去,左唯伸手挡了一把,“高兴,我现在不想见你。请你回去。”
“家里衣服都没,你让我进去拿几件替换衣服。”高兴又恢复了不耐烦的神情。
“你等在这里,我去拿。”左唯说着就要关门,高兴从门缝里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闪过,高兴眼疾手快,一下子顶开了门,“让我进去!”
左唯后退了好几步勉强站稳了,高兴站在客厅里,卧室里一个男人回转身,看到高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食指竖起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高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男子,脸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屋里暖气太热,高兴觉得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解开了外套,然后又回头看着左唯。
“原来你叫高兴?”晏清穿上上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高兴没有理他,继续盯着左唯,慢慢向他接近,左唯觉得高兴此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在灼烧,左唯往后退了一步。高兴停下来了,“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高兴额角的青筋随着他的呼吸鼓动着,“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高兴顿了一顿,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你呢?你都做了什么!”他突然吼起来。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你身上穿的衣服又是谁的?”左唯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眼眶里含着泪,神情非常复杂。
高兴闭着眼点点头,然后睁开眼又摇摇头,他突然笑了。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高兴说,“算了,我很累了,我不想再解释了。”高兴走到柜子前,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夹在臂弯,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兴木然地走在路上,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乐毅的小区花园里了。高兴坐在长廊里,发觉手里还拎着蛋糕的袋子。高兴把衣服放到一边,打开了蛋糕盒子,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哽咽着咽了下去,两大滴眼泪落在蛋糕上,又吃了一口,又一滴眼泪落下,接着是长长的鼻涕垂到了蛋糕上。高兴感到胸腔一阵闷痛,他咬着牙竭力制止自己的抽泣,他的气息断断续续,双目紧闭,浑身都在颤抖。过了许久高兴擦干眼泪,扔掉了蛋糕和袋子,把外套的兜帽戴上遮住红肿的双眼,抱着衣服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