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荡风山脚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全身黝黑,身体精壮,赶着一头驴,身后则跟着一位老汉,头戴草帽,从此处往上走要翻过三座连绵起伏的山,才会到达镇魔寺,很少有人愿去那个地方。但看样子,这一老一小两人却是准备往上走。山脚一侧,往右,向下走是一股小路,直通冤魂谷的入口,三三两两正有几人扛着锄头往下走,路旁支着一个茶摊,支着几张木板搭成的桌子,地上放着几个木墩,便是坐凳。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人,弓腰驮背,在哪看着火,火堆上方架着一把漆黑的大茶壶,还没上气。
小子看着驴,头戴草帽的老者走向茶摊一抱拳,说道:敢问老仗,这冤魂谷中是在修路吗?
弓腰驮背的老人连连摇头,声音很细小的道:说不得!说不得!此谷不叫冤魂谷,几年前,这州牧大人嫌这名字不吉利给改了,现在叫做顺风谷,连哪镇魔寺也改叫“迎风寺”啦!
老人一连串的咳嗽之后,接着说道:看样子你老人家也是本地人,还知道这山谷原来的名字,以前那!这一片是官兵封山,不准任何人通过,现在修路才准通行的,怎么着,带着个后生小子要过荡风山?
老者没再多问,道完谢,带着牵牛的小子,便要上山。
身后茶摊还传来老人弱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山里哪几个和尚好久没出来放焰口了,我年纪大了,也上不了山,你们路过要去塔里烧烧香。诺!也不知道要修路干什么,山哪边净是些蛮人,话都说不通。儿子天天去修路,田都荒了,再修下去,又要逃荒了。
山路中走着两人,小子牵着驴往前走,老者跟在驴后。路过断魂崖下,老者静静的站着,向上密密的树林,仿佛要看穿什么,好久,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走。
接近中午,镇魔寺山脚下,老者把拴驴的绳子解开,摸摸驴耳朵,在驴身上拍了一下,说道:去吧。
驴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往树林中去了。
小子问道:师傅,它还会回来吗?
放心,我们下山的时候,这头老驴还会在这附近等我们,老者说道。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油漆还是新的,山门旁边停着两乘轿,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哪站着,除此,并无别人。
老者和小子站在远处的树后,看着。
没过多久,小子站不住了,在哪左摇右晃。
别动,静观其便,老者说道。
时间很长,一直到太阳快偏西,山门内才出来几个妇人,为首者是一个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位小姐,十五六岁的模样,其次则是几个丫环,一个穿大红袈裟的和尚在前引路。哪位小姐一脸的不耐烦,边走边抱怨道“这荒山野林的,好无趣,”径直上了轿。
老太太在后面喊道:红儿,红儿,还不快来拜别大师,
轿中静悄悄的,豪无动静。
老太太满脸歉然道:真是失礼,小女任性,平日间,好舞枪弄棒的,小时候呀!被他老子惯坏啦!完全就没有个女儿家的样。
和尚满脸红光,笑道:无碍,无碍,虎父无犬女,夫人的千金,日后也必定是女中豪杰。
老太太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站在哪,叹了口气说道:先夫早些年平贼乱,受了伤,走得早,小儿又袭了他父亲的官,去了京城。家中只剩下老身一人,还有这不懂事的丫头。城中的锦铺,还有哪些田产,都是老家人在照管。近几年,开锦铺的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难做,我呀!只盼着早日招个上门女婿,也好有人撑着门面。就算哪天一闭眼,我也走得安心,还求佛祖保佑。
和尚口中念佛,施礼,道:善有善报,夫人平日吃斋念佛,救济穷人,自当广得善缘,这世间一切终有缘法,急也无用,时候到了,终会来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话才上了轿,一行人向山下走去。
和尚还在后面站着,说道:贫僧明早在这恭迎夫人。
师徒俩一直在树后,看了很久。直到老和尚带着人准备关山门时,才现身。
“大师傅请留步!”老者向前抱拳说道。
和尚见来人一老一小,穿着破旧,老的头戴草帽,小子一身短装打扮,一看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山野民夫。脸上的笑容一下就不见了,满脸不情愿的挤出一个笑容,还礼道:施主要烧香的话,明日请早,现下,本寺要关山门了。
敢问这寺中的主持“了尘长老”是否在,老者问道
没人说话,其中一个小和尚抓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不是后山哪个种菜的老和尚。
为首穿袈裟的和尚喝斥了一句“多嘴!”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衲便是本寺主持,敢问施主,找了尘长老有何事?
老人一把拉过黑小子按到地上,恭敬的说道:老汉是这山下的农夫,前些年带小儿到寺中烧香,得了尘长老祈福,今日是来还愿的。
和尚打量两人一番,不耐烦的说道:进寺烧香的话,明日请早,要找哪个老和尚的话,你们从这旁边绕到后山,便见着了。
小子从地上站起来,满脸的不服气,瞪着眼。
和尚们则关了山门,进去了。
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道:走!,两人顺着院墙向山后走去。
不多久,两人来到了后山,隐在暗处看去,院墙外有一块菜地,旁边搭了一个茅草屋,顺着茅草长了很多青苔,一个胡子眉毛全白了的和尚手拿着锄头站在菜地旁边,手摸着光头,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哎!几个小光头,这几天挑来的水越来越少了,菜都快要枯死了。
大和尚!老者从树林中走出,激动的喊道。
白胡子和尚晃晃悠悠的转过头,迷着眼睛看了两人一半天,一脸迷惑的问道:两位是!
是我呀!大和尚!老者快步走近,声音颤抖的说道。
冷大侠,你没死!你真的还活着,和尚语无伦次的说道。
太阳落山,四周暗了下来,很静,远处天边,一片火红的云彩。两个老人紧握双手,都是迟暮之年的人,却显得格外的激动。
茅屋前烧着一堆火,火上驾着一把黑得发亮的小茶壶。
一旁围坐三人,只有一锅煮得稀烂的青菜白米粥,三人却吃得很香,黑小子吃得最多,已经第四碗了。
饭后,喝起了茶,两人谈起往事,冷老说道:头几年,官府查得紧,后来又操心这几个不成气的徒弟,一直到了今年,两个徒弟也学得差不多,出了门。到现在才有机会来找你。
和尚看着黑小子说道:我看此小儿,有些不凡,隐隐间有一股气。
和尚一直盯着看了好久,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冷老吩咐道:傲然,你去捡些柴禾过来。
小子走后,冷老细说了当年跌落崖下,捡到婴儿的经历。
和尚连连说“奇怪”道:此等之事从未听说过,看样子这世间万事万物终有缘法,也许,只是我等捉摸不透罢了。
和尚也讲起了这十多年间的经历,道:自你跳崖之后,几年之间,落凌风封锁了所有进山的道路,名为清匪乱,实则是逼我妥协,交出降魔伏虎经,他每年都会上山来一次,威逼利诱不成,便大肆搜捡一番。可惜他不知道,伏虎拳,我已习练多年,记在心中。而降魔经的经文原本早已不在寺内,他又如何搜得到。
和尚笑了,笑得很凄凉,诶!他叹了口气说道:落凌风此人,你了解得越多越会让你觉得可怕,心机很重,深谋远虑,并非我等江湖中人可比,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头几年,他忙于在益州站稳脚跟,发展实力,清除异己。虽然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但总算过得去,一直到第四个年头,生活越发的艰难,庙里的和尚几乎都跑光了,只剩下我和几个年老体衰的还在熬着。
哎!和尚仰起头,看着满天的星空,无比惆怅,说了当时情形;哪一年的雨水很大,镇魔塔地基下沉的更为严重,我真担心哪几根早已开裂的主梁说不定哪一天便会断裂,想来想去,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只好找到了落凌风,答应交出降魔经,只有一个要求“重修镇魔塔”可没想到这小辈却满脸不在意的说道:你真以为我想要你那本破经书,你勾结江湖匪首,要杀你的话,轻而易举,我只不过看在你是佛教徒,信的教虽是外来之物,但不问世事,导人向善,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且朝庭也并不反对,所以才留你到现在。
这厮洋洋得意,说道:这样吧!经文我只是出于好奇,借来一观便奉还,听闻大师有一套什么拳法叫做:“伏虎拳”,不如改日到府中教教我哪不成器的小儿,哪座塔的话,也算是件造福于民的好事,我近日刚好打算上报朝中,征调民夫,修一条直通哪条峡谷的路,虽然修缮哪座塔耗资甚巨,但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之事,你看如何?
大和尚哈哈大笑,面无表情,说道:如此说来,那好,我也提一个条件,我出家人!从不惹红尘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可以交出“降魔经”并且甘愿让出主持之位,搬出镇魔寺,唯一所求只是镇魔塔不倒,在我有生之年,不问任何事,看护此塔;至于哪伏虎拳嘛!呵呵!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无从教起,止此一途,不然的话,和尚我只好和这百年的镇魔寺同葬谷中,州牧大人,你看如何,话已至此!告辞。和尚说完这些,大袖一甩,便欲转身而去。
落凌风,拍桌而起道:好!你我原也是江湖中人,有骨气,老夫答应你,至于哪拳法,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教也罢!
话风一转,落凌风阴侧侧的笑道:可惜呀!可惜!大师虽豪气万丈,但终究才略不足,不谙世事,一座百年的名刹古塔,到了你的手里却难以为继,最后还是要来求我;大和尚!你看好了,换做是我,不出一年,我便可以让镇魔寺香火鼎盛,远近皆知。
大和尚把事情经过说到这,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原以为,退出江湖,便可远离打打杀杀;而出了家成为方外之人,便可勘破世事,远离烦恼,可叹!多年来,我才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人活于世,到头来,还是脱离不了万般因果。我真的怀疑,有没有来世,还是我始终没参透这佛家的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