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诱还是没懂这人是谁。
她发了句:【哪位?】
消息立刻跳动:【许燎】
接着又是一句:【你是不是有东西忘了拿走?】
脑子里好像炸了团白光,林诱只想了一秒就回过神儿,接着耳根泛起一片难以消退的红晕。
林诱直直盯着手机屏幕,杏眼睁大,平时表情很少的脸头一次出现了复杂的情绪,随即几乎没多少反应时间,拨通电话——
另一侧,许燎坐在沙发里,发完消息听到窗外加大的风雨声,走近关上窗户。
回来,屏幕显示有新的通话。
许燎皱了下眉,没想到这时候林诱敢给自己打电话,思索几秒,点击接通。
静了静,响起林诱一丝不乱的声线:“我东西忘带了吗?”
许燎声音咬在齿间:“你说呢?”
林诱声音非常自然,语速很快:“是今天洗的内衣对吧?买了新的后,我穿上就忘了。哈哈哈挺不好意思的——我现在好尴尬。”
“……”
尴尬的神奇之处在于,有时候说出来,就没那么尴尬了。
她承认得干脆,没藏着掖着,本来以为会相当诡异的气氛,竟然无形中得到化解。
话筒另一侧陷入寂静。
林诱松了口气,刚才有一瞬间她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但出于社畜的自觉,明白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直接给许燎打去了电话。
现在看来,尴尬的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
“我过两天来拿吧?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帮我收一收。”林诱说。
说完,她再察觉到对方气氛的沉默。
卧室里饮水机跳闸了,发出叮的一声,吓了林诱一跳。接着,她听到许燎很低的声音,似是疲倦:“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诱深呼吸:“嗯?”
许燎重复:“我问,你想干什么?”
察觉到他话里的逼问,林诱心口泛起波澜。她吸气,让起伏的情绪平静下去,捏着手机的指骨收紧:“我不是在追你吗?”
“我说了,”许燎一字一句地,让她听清楚,“我们不可能。”
这句话非常残忍。说完之后,许燎看了下手机,有短暂的失神。
说到这个份上,可能她不会再坚持了。
但是,许燎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林诱端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桌子旁,拿起水杯盯着透明的水光:“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只是想坚持一下,看看能不能变成可能。”
手机的另一方沉默。
窗外的雨混合了雪絮,林诱说:“读研的时候,有一年元旦节,宿舍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我室友和她男朋友爱情长跑五年,因为家庭的原因分手,那晚,她男朋友带着抑郁症确诊书和礼物,站在楼下等她从图书馆回来。
“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忘不了你。
“那个时候,我幻想如果能再遇到你,我要向前走到九十九步,走到我能走到的地方……
林诱声音顿了顿,才说:“而我不会管,故事的最后,你会不会为我下楼。”
电话挂断。
许燎盯着手机好一会儿,脑子里漂浮着她说的话,直到门被“当当”重重地敲响。
章泽站在门外,拎了瓶白酒:“我猜你今晚应该心情不好,过来看看。”
许燎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在通讯录界面。
章泽瞟了一眼,看见最顶层备注的“l”。
章泽愣了一下:“你俩不会真要好上了吧?”
许燎思绪还沉浸在电话中,半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她疯了。”
章泽:“?”
许燎轻轻摇头,攥紧的手指泛出苍灰色:“还是我疯了?”
章泽:“??”
许燎手背经脉浮起,喉头咯咯地响出了声,急躁地掏出烟盒点了根烟,但听到章泽骂了声“操。”
章泽一脚踹上旁边的门:“你又开始不正常了!”
这一声硬是许燎从悬浮的混乱中拉了出来。
……他想起了那个燥热的夏天。
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盛夏天气,空气中温度高得人要融化,四处热雾弥漫。
许燎把林诱从家里约出来,站在烈日旁的阴影里,眼底暴躁,拉着清瘦女孩的手腕:“你到底填不填?别再耍我了行不行?”
那个时候,他已经为林诱的犹豫、反复不决甚至冷淡而失望透顶。而林诱听见这句话,神色麻木,半晌才问:“你想填哪?”
许燎:“我说了,你填哪我填哪。”
林诱眉眼沉默下来。
片刻,她侧头看了看在楼梯口等待的妈妈,轻轻点头:“我填海大,我走不远,每周末要回家。”
……
其实在填志愿前很多次同学都劝他:算了吧。
完全感觉不到她喜欢你。
那之后,许燎信了这句话。
记忆回溯。
许燎坐下来,接过章泽拿着的酒,找酒杯倒了半杯,察觉到滚烫的酒滑到喉咙里。
章泽也跟着坐下了:“她不是故技重施吗?”
许燎抬头,眼眶里染着红血丝,但情绪平稳了很多:“嗯?”
章泽说:“看你不想追她了,就稍微主动一下。等又钓住你了,马上翻脸,不把你当人看。”
许燎低头想了一会儿,笑了下:“是。”
章泽回忆着:“高中三年,至少有两三次吧?你不理她,她就来找你套近乎。渣女套路啊,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许燎端着酒杯轻轻碰了碰,泛涩地笑了笑。
“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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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正在进行的是一件家暴案。
来者四十岁,二婚,刚跟老公结婚半年便因为琐事口角被拳脚相加,女方随即报警并找到律师,要男方坐牢,并申请离婚。
深夜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林诱双手撑着眉心用力按压,等疲惫感稍微褪去,继续在电脑上敲辩词。
夜里十一点,最后一班地铁即将关闭,林诱关上电脑,站起来揉了揉肩膀,拿起外套走出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