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显然憋了很多话，很想跟王大王聊一聊。</p>
他蹲下身子，看着王大王的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卖弄：</p>
“知道么？我这次为了收复你，真的是没少废脑子！”</p>
“你说说，你得用什么办法才愿意入我账下？王毛氏早就试过了，什么办法都白搭。”</p>
“金钱、权力、美人，什么都无法打动你。”</p>
“甚至以生死胁迫，你都没有畏惧。”</p>
“那么，用理想引导你？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理想就是要变革时代……”</p>
“变革时代？呸，大逆不道的托词！”</p>
“那么，该怎么办？”</p>
“哎，这我就得夸夸我聪明的小脑袋瓜了，我会逆向思维啊。”</p>
“你看，那王毛氏总是想办法把你从全侠派抓走，觉得你不会武功，离了门派还不是任她拿捏。”</p>
“这就大错特错了！江湖门派常有，而王大王不常有嘛。”</p>
“我就反其道而行之。我把你引出门派，然后把你的整个门派从你身边抓走，这下好了，他们全都是我的人质了。”</p>
“你不是重感情么？你不是心怀信仰么？”</p>
“你能看着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时代变革火种，一个一个被我掐死么？”</p>
王大王举目望向四周，所有弟子都在用茫然的表情看着这一切。</p>
他们本能地觉得自己该帮帮掌门，但又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违抗皇帝。</p>
迷茫，他们被控制的心智之中，只有迷茫。</p>
苏琴的眼中有泪水流下，但她仍旧说不出话，无法违抗圣意。自幼立志成为锦衣卫的她，早被灌输了十几年的忠君思想，思维钢印深入骨髓。</p>
孟溯也与此相同。读书人本就是依附皇权的存在，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难道不是天经地义？</p>
狗东子、猪哥之类乞丐出身，并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但是他们自幼自觉身份低微，贱如泥渣，在皇帝面前，根本不敢造次。</p>
云英即便不在中原长大，中原皇帝的威名却也广及边塞，让她为之震慑。</p>
王大王咳出一口血。</p>
谁能怀疑一下？</p>
一下就好。</p>
怀疑一下，这从来如此的——</p>
——便对么？</p>
“启、启禀皇，皇上！”</p>
一个沙哑老迈的声音突然响起。</p>
谁？谁能在这种条件下，夺回心智自由？</p>
正德震惊地回头，看到了一个黑瘦的老汉。</p>
“你是……”</p>
老汉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拱手向皇帝行礼：</p>
“臣、臣名孟修年……”</p>
正德一撇嘴：“不认识。”</p>
孟修年，孟溯的叔父，曾经仕途光明的泰山贤者，身败名裂后成为流寇，为了一口粮食杀人，害狗东子家破人亡。</p>
无论他这一辈子经历怎样起落，为皇帝如何殚精竭虑，又如何尝尽苦楚，对皇帝来说，只有一句：“不认识”。</p>
“微臣，敢问圣上……”</p>
孟修年言语越发流畅，喃喃说道：</p>
“圣上的伟业蓝图中，人民是否和乐安康，百姓能否丰衣足食？”</p>
正德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黑老汉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便信口回答：</p>
“草民之事，勿要扰我！”</p>
“就是说，还是个吃不饱的太平盛世么？”</p>
孟修年不禁笑出声来，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短刀，站起身，慢悠悠地向正德刺了过来。</p>
正德没躲。</p>
因为那把刀子已经锈到没有锋刃了。</p>
正德硬功了得，这把锈刀刺在他胸膛，连一个刮痕都没留下就断了。</p>
孟修年仍未停止，继续拿断刀，一遍又一遍地刺向正德的胸口：</p>
“我当年行将饿死的时候，为了一口粮食，就是用这把刀杀了无辜之人，犯下无赦死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