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王收到了狗东子送来的信。在阅读之后，他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团。</p>
他以前也多少知道，孟溯恐怕是亚圣孟子后裔中的一支，而且曾经就读于泰山书院。</p>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孟家作为文武双全的显赫家族，孟溯的叔父竟会流落江湖，而且曾经做过流寇，还杀了狗东子的父母。</p>
王大王将狗东子和孟溯都当做至亲兄弟，并没有厚此薄彼的心态。不过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决定站在狗东子这一边——毕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p>
当然，他也觉得各种是非曲直太多，狗东子的仇不能急报。</p>
他写了一封信，劝狗东子不要轻举妄动，先养好伤，并承诺狗东子，一定会尽其所能帮上忙。</p>
写完信之后，王大王把机关鸟放飞了出去。他看着王恭厂烟囱中冒着的滚滚黑烟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没办法亲力亲为去调查了。</p>
不过好在，他现在也能有限的调动一些西厂和锦衣卫的侦查力量。</p>
他决定向朱厚照汇报，请他分配几个人，去查清孟溯的去向。</p>
……</p>
孟家老宅。</p>
孟家老仆顾先，服侍孟家四十多年，如今已经是头发白了、眼睛花了的年纪。</p>
自从七年前，孟家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老爷没了，大少爷也不知所踪，整个家一下子就垮了。</p>
年幼的孟清远就已经十分懂事，曾经劝顾先另谋生路。但是顾先舍不得孟家，坚持少领工钱也要留在这里。</p>
他的坚持有了回报。孟清远小小年纪已是文武双全，成功考入泰山书院，为院首方正儒器重，成为亲传弟子。</p>
这样下去，清远少爷重振孟家指日可待。顾先忠仆之心也颇为慰藉。</p>
今天，正是清远少爷回家省亲的日子。顾先早早地做好了一桌菜，开开心心的等着少爷回家。</p>
大门外一阵敲门声，顾先连忙迈着已经不灵便的腿，一路小碎步跑过去开门。大门打开，顾先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少爷！”</p>
然后，笑容就在他脸上凝固了。</p>
来的人的确是少爷，但不是清远少爷，而是恭俭少爷——孟溯。</p>
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p>
那就是当年剿匪不力，理应已经被流寇暴民乱刀砍死的孟家老爷——曾经的泰山贤，孟修年。</p>
……</p>
正德五年，饱受马政徭役戕害的中原百姓终于无法继续忍受暴政，纷纷揭竿而起。其中声势最大的，就是刘六、刘七、杨虎三只起义军。</p>
刘六和刘七迅速占领了山东和河北两省。他们杀掉官吏、开仓放粮，聚集了大量挣扎求生的百姓，直接剑指京城。</p>
但是暴动并不会解决饥饿。</p>
在起义军占领的地区，出现了没有官吏、没有兵卒、没有治安的现象。为了活下去，百姓开始自发地相互抢夺粮食，甚至频频有吃人的事情发生。</p>
孟修年固守泰安。在失去外援的情况下，他依靠本地校尉聚集了许多兵卒，并联合泰山书院的力量，准备主动出击，截杀流民乱军。</p>
孟溯却坚决反对叔父的行为。</p>
在他心中，圣人教导过：人性本善。如果百姓暴乱，那都是“苛政猛于虎也”，才将百姓逼成这个样子。他觉得，以“讨贼”的名义屠杀起义农民，是大错特错的。</p>
但孟修年却态度坚决，一定要杀贼立威，以防止贼人生出肖想。</p>
最终，在流民大军进入泰安的前夜，叔侄二人激烈地吵了起来。</p>
从孟修年口中，孟溯听到了“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怎可不杀之以儆效尤？”这句话。</p>
孟溯彻底被激怒了。</p>
他点了孟修年的穴道，将他扔在了州府中，然后用孟修年的印信打开了泰安的城门，给流民开仓放粮。</p>
但他没料到，饥民太多了，粮食不够，情况彻底失控。</p>
刚刚吃到一口饭的饥民，比即将被饿死的饥民更加可怕。他们嘶吼着冲进了泰安城，冲进每一户民居、每一间店铺、每一家农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