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业十九年秋,兴帝宏晟意外驾崩,未立储君的大魏都城洛安城在秋风萧瑟之中更显凄寒,太后懿旨,城门紧闭,来往不断的兵将调遣让不明所以的都城百姓惴惴不安,薄雾中藏着一份肃杀与躁动,暂时掩盖了先帝刚崩的哀愁。
入夜,一轮残月,斜挂高空。
刚刚送走了一大批文官武将的涂府之内一片宁静,领太尉头衔的大将军涂南潇坐在涂府后院之中,面无表情,盯着池内倒映的月牙,怔怔出神。
很快,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刚刚得之不易的宁静,月光中平静的池面激起了涟漪,池底残月随波纹涌动。
“明日把小少爷送去宫。”涂南潇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噤声止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朝着身后的管家说道。
“父亲。”
未等管家应声,一道略带深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一个华服中年口中响起,良久之后,没得到回应,又叫了声“父亲。”直到涂南潇回头撇了一眼,他才继续道,“父亲此举莫不是太过草率了?”
“大皇子虽然不说,但我涂家不能不表率,涂说天赋异禀,年纪尚小,为我涂家众多儿郎中佼佼者,只有把他送到宫中,送到太后那老妇人身边看着,才会打消她对我涂家的顾虑,才能让他们以为涂家与大皇子共进退,此事我不能不谨慎。”涂南潇弯下腰拾起一颗石子,石入水池,清脆之声带着涂南潇略微疲惫的声音刹时传入在场的众人耳中。
“那也不必把涂说送到宫中,另择他人亦可。”涂家二爷涂正庸紧皱眉头,声音中略显焦急。
涂南潇此时才真正回头,冷冷的盯着自己的二子,看到其不再质疑自己,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自从那条阉狗盯上涂家之后,我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什么天生金刚,生来双命,都是那条老狗的妄言之论,这孩子天资确实很好,但还到不了要搭上我整个涂家的地步,送就送了,大皇子生性猜疑,我把我涂家新一代最优秀的儿郎送到他身边,他才不会事事提防于我,再说了此事凶险是有,但还没到无解的地步。”
“那三弟那里?”知道父亲生气了,涂正庸选择了沉默,一直没有说话的大爷涂正关试探着看了看眼前这个在涂家说一不二的老人道,“明日之后,一旦三皇子功成,大皇子兵败,三弟唯一的儿子可就回不来了。”
“正武领兵在外,暂时不会知道此事,等他回来,我会去解释。”涂南潇摆手让管家先行退下,“你们也不用再多说,我涂家随太祖建国以来至今,能否保持住辉煌就看明天了,我想正武会明白我的决定,再说了即使涂说天资确实卓越,也是老三家庶出,入不了庙堂也就有不了大成就。”涂南潇顿了顿,本想再继续解释,兴许是觉得真的乏了,便留下后院一干人等,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了。
“自从那小子与宏七鱼玩到一块去,就注定了他今日的命运。”涂南潇刚刚走远,本来一脸唯诺的涂正关看着月光下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整了整衣襟淡淡说道,“小丫头可是太后独爱的孙女,大皇子的嫡出,父亲主动把涂说送到宫中,太后得知我涂家的小天才被送到她身边,必对我涂家到放松警惕,这对我们成事会有很大助力。”
“也不知道三弟回来,我们该做何解释。”涂正庸掉了点头,叹了口气道。
“作何解释?”涂正关看了眼自己的二弟,“危急时刻,也恰巧老三不在家才不会让此事得以声张,若是不送涂说,送谁?是送你的几个儿子,还是送我的?”他瞪了瞪涂正庸,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丢弃了,我也就是惜才而已,虽然井两那条老狗不怀好意,但是轻易不出手的他亲自为涂说那小子破功也可以看出其武道天资。”当涂正关带人离开,只留下眉头紧皱的涂正庸小声嘀咕,随即也带着随从离开了恢复平静的涂家后院。
奕日,秋风吹起,黄叶未枯先落,最是无情,一辆马车碾在黄叶铺落稀疏的路上进去了宫中,一路上重兵把守,戒备森严,依旧畅通无阻。车内一个七岁的男孩锦衣华服,白嫩的皮肤若风一吹就会被刮破,长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淡定的目光盯着眼前晃动的车帘,让人捉摸不定。
“安排好了吗?”
此时的大皇子内宫中,一个中年男子静静的看着远处象征着真正皇权的巨大宫殿,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说完话,没等回复,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了九载的黄金蟒袍,眯起了眼睛,此时才能看出其内心的不悦。
“四个城门安排了八字军,内城有虎步营和禁卫军守着,大殿周围全部是老奴的厂卫,只要吉时一到,殿下登基,大局便已定下。”身后一个紫金长服的老太监毕恭毕敬的站在其身后,声音不是寻常阉人的阴阳怪气,反倒是底气十足,从一个小太监到如今只在陛下面前才自称老奴的他服侍过三朝帝王,八十年的时间,听遍了无数次的老贼,听了无数次的阉狗,他从来不在意,信奉天命的他除了在皇帝面前委曲求全,哪怕是见了当朝宰相,边关大将,甚至是玉乾关的一众大宗师,他从来都是不用正眼一瞧,这就是实力,阉狗又如何,他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一人之下,至于是不是万人之上他不在乎,也不用在乎。
“你这老狗,从来不说实话。”大皇子宏锦看着在自己面前放低了了姿态的井两笑了笑,笑意勉强,“你就说吧,关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