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傅愣了一愣,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显得苍老了许多,狭长而锐利的目光盯着安玲珑,很是诧异:“玲珑,你到底想说什么?爹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一手遮天,爹不要了!只有你活着,才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
“爹!可是女儿做不到!”安玲珑嘶吼出声,两行清泪顺着精致好看的面颊便流了出来。
她哽咽道:“女儿十六岁起便拒绝了所有公子的求婚,十八岁入宫,得不到他的一丝宠爱,昭合欢哪里比我强?凭什么她的命,要比我的命值钱?是天道不公!”
安玉丞重重的叹了口气:“玲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天道?天子便是天道,既然皇帝他喜欢昭合欢,昭合欢便是天道!你要和爹认了这条命,莫再追求那些触不可及的东西。”
安玲珑缄默不语,半晌,太傅重重的叹了口气离开。
安玲珑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始发疯般的笑,她笑父亲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既然与国公倘了这躺浑水,还想全身而退吗?
若有朝一日,国公真的能坐上皇座,他怎么可能留下目睹过自己如何谋权篡位的安玉丞?届时清肃朝宦,第一个便是他们安家!
夜深人静之时,安玲珑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持一根蜡烛,悄无声息的避开玉林别苑所有的侍卫,来到了安玉丞的房中。
“嘎吱”寂静的夜空被一道开门声划破,安玉丞一个激灵便从床榻上翻身而起,继而拿过枕下的匕首,戒备的望着房门处。
“是谁?”自从在牢狱走过一遭后,他
便养成了只要有一丝动静便马上警惕起来的习惯。
安玲珑又吹灭了蜡烛,小声道:“爹,是我!”
安玉丞松了一口气,缓着胸口问:“玲珑,你不好好睡觉,这是在做什么?”看到安玲珑身上的包袱,安玉丞诧异了几分。
“爹,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安玲珑二话不说,便开始帮父亲收拾行囊。
安玉丞更是诧异了,他上前抓住安玲珑的皓腕:“女儿,你疯了?我们前脚刚走,国公一定后脚便派人追杀,我们能走到哪里?”
安玲珑甩开钳制住她的那双苍老的手,月光从窗外透射进来,洒在父女俩身上,仿佛渡了一层余晖。太傅没有注意道,安玲珑垂眸的一瞬掩住了眸底的那丝不敢与厌恶。
再次抬眸时,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爹,您既然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为何还要一直留下等死?无论国公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罢了,不是吗?那个老匹夫之所以将您留下,不过是想要利用您出面对付燕北行,纵然计划失败,也可以全数推在您的身上。”
安玉丞沉默了,不得不说,安玲珑分析的很有道理,让他哑口无言。
“父亲,您不过是他养的一条替罪羊罢了!与其投靠国公,成为国公的筹码,不如我们快点逃出这玉林别苑,我们父女二人寻一处僻静之地,隐世过完一生,您说好不好?”
安玲珑小声的一步一步引诱着自己年迈而固执的老父亲。
她不怪父亲,任谁一届高官,在经历了牢狱之宅后,又怎么能不顾一切的去拼呢?他只是想活着罢了,甚至不敢去想能活多久。
最终安玉丞下定决心一般点头:“好!我跟你走,我们父女二人,远离这些争斗喧嚣。玲珑,是父亲对不起你,不该把你送入宫中,帝王冷漠无情,父亲不该要你承受这些,若带你走可以弥补一些,父亲愿意带你走。”
安玉丞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没有纵容女儿的执拗,将她送入皇宫,是不是亦没有今日的一切?
“侍卫每三日轮值一班,待会儿…我们依旧从那个洞中逃走,没有人会发现。”安玲珑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带着父亲又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二人的身影消匿于夜色当中。
前院中侍卫仍在巡逻,偶然闪过点点星火,安玲珑与父亲二人顺利的逃出了玉林别苑,眼前是荒芜一片,别说没有一处灯火,亦没有一丝的声音,此处格外的荒凉。
玉林别苑本就在京城的荒郊处,此等地方除了猎人会来此打猎之外,想必是人烟稀少。
“父亲,快走吧!此处不值得您留恋,小心待会儿不但走不掉,还会被国公给抓住!”
安玲珑看到安玉丞仍然痴迷的望着这座修葺豪华的别苑,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不谋权,不谋位,一世不过是一届低官罢了,却落得个千古罪人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