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辰脱下上衣，发现身体上都已经沾染了大量的血污，胸口裹着的纱布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让福来那水桶盛水浇在她身上，冲去满身的血迹。
看着她身上的血污，福来也感觉到了一丝心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她的命令端起水桶浇去她身上的血污。
被染成红色的水花顺着她的身体滑落在地上，形成数条水流往低洼出滑落。
李月辰任由温热的水流浇在自己身上，一言不发的坐在石头上，心里却在思考着，今天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
十几个还是几十个？或者……一百多个？
现在她的心情很复杂，并不是单纯的恶心或者恐惧之类的，而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
浇了两桶水之后，福来提醒道：“殿下，进屋洗个澡吧，有些是冲不下去的。”
“嗯。”李月辰点点头。随后便起身独自进入屋内洗澡。
福来刚才已经在浴桶里面准备好水了，现在温度差不多正好。
躺在浴桶里面，李月辰一边为自己清洗身体，一边感觉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今天上了一次战场，不管原因和过程如何，终究是让自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杀手。
亲手杀了数不清的人，李月辰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是多出了一些东西，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什么。
……
晚上的庆功宴在军营里面举行，将领们纷纷交杯换盏的聊着今天的战绩。
士兵们则是分成两波，一波今晚先大吃大喝，另一波明天晚上再享受。
营帐之内，李月辰如同往常一样，穿着大红色的圆领袍，盘腿坐在低矮的桌案后面跟将领们一同吃吃喝喝，看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过刘仁轨却敏锐的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这个徒弟，今天居然只吃了四个胡饼小半斤羊肉，反而是酒喝了不少，肯定有问题！
李月辰的饭量他是清楚的，绝对不可能只吃这么点。更别说她平时甚少喝酒，今天确已经喝了十几碗了。
子时，宴会散场之后，师徒俩单独留下。
“殿下为何如此模样？”刘仁轨问道。
其实他确实很难对李月辰感同身受，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受到的教育是不同的。
在他们看来，杀个把人根本不是值得一提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受到的教育不同，并没有“敬畏生命”的概念，自然也就不会有杀人之后的不适感。
对他们来说，杀个人跟杀头猪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刑场上很多小孩子去看杀头都不会觉得害怕，完全就是当热闹看的。
所以他知道今天李月辰不对劲，但却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不对劲。
李月辰也没有明说，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反而说不定会被认为是矫情的表情。
于是摇了摇头：“无碍，只是有些累了。师父接下来有何打算？”
“论钦陵的目的还未达成，他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大动作。”刘仁轨分析道，“这场仗，还没打完。”
“师父觉得他后续会有何动作？”
刘仁轨抚摸着胡子想了想：“想来应该还会好好制定计策吧。短期内应该不会轻易出战了，但如果是我，收到今日消息之后，应该会想办法过来多收集些情报……”
“不可能光明正大来吧？”李月辰问道。
“如果不想引发多余的事情，必然要光明正大！”刘仁轨摇摇头否定道，“如此一来，我等也不好轻易发难。”
听着师父的分析，李月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是大唐军队里面的一员了，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放弃的！
不如说，从亲手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放弃了。
……
另外一边，吐蕃大军营帐之内，有吐蕃军神之称的论钦陵正穿着一身威武的明光甲盘腿坐在垫子上。
身边有不少吐蕃将领坐在周围，他面无表情的抚摸着胡须。
脸上两坨高原红让这个中年男人本来威武的气势变得有些和蔼，就如同邻家大叔一般。
只不过此时跪在面前的下属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营帐里的烛光有些昏暗，论钦陵沉默了几秒，随后问道：“骑兵战一直都是我吐蕃强项……今日为何会输？”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有些平淡，但身上那股气质却让这问话显得极具威严。
跪在面前的下属声音有些颤抖：“是……今日唐军之中出现了一红袍黑甲的将领，不知是何人。此人勇武且力大无穷，轻易便撕开了我军防线……我军中勇士，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啊！”
听着属下的解释，论钦陵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回答。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论明察！”面前之人回答道，“而且……”
论钦陵挑起眉毛，有些疑问他接下来的话。
“而且此人……观其身形，似乎是一女子……”或许是因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所以到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或许是因为这番话如果是编出来的借口未免太过扯淡，所以论钦陵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随后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军师问道：“你认为如何？”
军师想了想，回答道：“前些时日我军斥候倒是打听到，似乎唐廷的太平公主到了洮州，她是如今洮河镇守使刘仁轨的徒弟。有传言说这太平公主有徒手缚虎，倒拽九牛之力。本以为只是传言而已，不足为信。但若今日之事属实，那红袍黑甲的将领，想来便是这位太平公主了！”
“若属实，那这太平公主，便是当世第一高手了！”论钦陵挑了挑眉毛，喃喃自语着，“这么一位公主，唐廷不可能允许其和亲的吧……”
本来吐蕃内部的国策想的是让唐廷知道如今吐蕃的厉害，展示一下自己的战力之后进一步提出请尚太平公主。
就算大唐皇帝不同意，迫于压力，肯定多少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只是实在没想到，这太平公主居然作为皇室嫡女，居然会是这么一位高手。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出了声：“看来，有必要去见见这位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