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双城。
司徒清岳负手遥望。
天际云之重,累于城头。
六军城下,肃立不发。
风势远从西来,卷墨光苍云滚滚如东海汐潮,从东方天底掩行而至。
乌云欲倾,天地厚重。
其势,几欲将双城碾为齑粉。
“来了。”
“来了。”城上、城外如同相互感应,齐时叹息了一声。
一声,雪月。
一声,司徒清岳。
司徒清岳抬头。
---三百妖骑随风先到,已现身在昏暮的光影里。
三百步外,强弩势之末,也是司徒清岳目光所极。
----那一人,胯爪黄神驹,一袭紫袍于大风间猎猎而舞,领于月影卫前。
即便是风雾相隔、远在城上的司徒家主已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身上王霸无双的气与势。
“雪妖帝。”司徒七仗修为观得这人,心中深为其势所震,轻叹:“雪发、银瞳,其势无双,胜过传言。”
“他回来了····”张郃苍眉深拧,转忧而悲。望向司徒家主:“那岂不是····月照圣宫的援手···已经···被完破了?”
“是。”司徒清岳话音浅淡,销尽了张郃心底仅剩的希冀,自那尘霭中收回视线,轻叹一声----声色低的几乎密不可闻,“以后不会再有援手,双城自此为必破之孤城。”
城上的数人闻言,虽是心中早有了这底,也还是被司徒家主这如同判死的一言惊了心。
“没有半点生机么?”城主镜明迟疑些许,咬了咬唇,询问。又忍不住添了一句:“一丝都没?”
“一丝都没有。”司徒清岳摇头,否定。双城能延命坚守、妖帝攻伐不败,不过是依仗了八百年祭养到如今的圣阵,以及妖帝不忍毁破双城繁华而已。面对今妖帝天下独步的修为,这灵阵终有消退之时,所以双城····终究会破,只是世间问题罢了。
司徒清岳笑了笑,看着故友:“你害怕了?”
“哼····”镜明冷笑,“挚爱已死,家国危悬,我还有可以留念的?只是淸遥·····”
----只是淸遥不该随双城葬身,这是他想说的,但玉儿已经给了她身爱的答案,他似乎没有操心于此的资格。
“以世交的角度么。”司徒清岳给了他一个合适的位置。
“是。”镜明心中口上豁然开朗-----如今之于司徒淸遥早非当年的痴缠神眷,时远心改,之所以放不下,大概是因为少幼相识、青春作伴的缘因吧。
青梅竹马,何必夫妻?
司徒清岳微笑,转过头去:“淸遥与川儿俱是我月明府司徒一脉的血亲嫡族,如今双城有难,自是共存同亡。”话落,又道了句,偏是说给镜明:“淸遥是这般对我说的,我也与他们母子约了玉碎之诺。”
“如此。”镜明双手握着城楼石栏,几松几紧,最后松开,付作一声叹:“似乎----是大家最好的归宿了。”
之于司徒清岳与他、他与司徒淸遥、司徒淸遥与玉儿、以及玉儿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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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息,妖帝、三百亲骑兵临城下。
妖帝抬眉,望向城头。三百骑肃立其后,一时城上城下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司徒家主也看向他,毫无怯色。
两人之间,相距百步之远、十丈之高。
妖帝微笑,身后三百影月卫齐时抬弩,一片星芒星星点点直慑城头数十人。
司徒七不禁按剑,这城墙的玄阵可以阻挡妖邪之力,却是不能阻挡寻常铁器。世间传闻影月卫弓马娴熟,百步取人首级如探囊。
万千选一的狼族精英们由不得他轻心。
面对影月卫弩上寒芒,张郃等双城首脑人物亦是暗生惊惧。
妖帝又一笑,然后摆了摆手,影月卫便放下了蓄势的弩阵。
----他有些失趣,城上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官都严正相待,唯有簇拥之中的那个身披雪貂大髦的中年人似乎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他是不将生死放在心上?还是自负月影卫的神箭不能伤他分毫?
妖帝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人身后------一个苍灰色长衫的中年剑士。
是因为他么?妖帝眉峰微微一挑,他从这个中年剑士身上感觉到了古朴醇厚的内家真罡,还有剑意----锋芒沉凝、不失大家气象的纯正剑意。
精纯及其内敛程度,记载延江古道的枫林中所啥的那个月照国剑士白清河之上。
-----所以他有恃无恐?
妖帝又看向司徒清岳,后者依然如同寒松,不卑不亢、无喜无怒。
“人族可难得如此人物。”妖帝叹道。
“月明家主当时这一方万里河山间俊杰第一。”身后玄相如是说。
“可惜,”妖帝收回目光,“此人终将败于我手,为我所杀。”
“是。”水相颔首,双城守护圣阵灵力损耗殆尽之时,便是亡城之日,又或许以妖帝玄功不世,不待灵力耗尽被强破了也不无可能。
“若是此人有心入孤麾下,孤许他万里河山也不无不可。”妖帝惜道,“就这般轻易毁了,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