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还有退路么?
答案,他太清楚。
---何七像死狗一样被丢出马车,这个人从马车里就突兀的出现了。
像一道彗光,无比耀目的划过他们的头顶。
他们打扰了他,不管这男子是否与月明府有关,都不可能与黑池寨有和解的可能。
不能和解,那就只能杀了。
刘麻子没有任何迟疑,“弓弩手出列。”
黑池寨悉心培养的两百多号弓手在之前乱斗中几乎未参与,所以也保存的最好。
一百多只铁胎弓与一百只连发弩齐整的上了箭矢。
“射。”刘麻子抬手,挥下,箭出如蝗雨。
---“更不该,冒犯我。”
刘麻子耳畔传来青衣人的冷怒之语,如近在咫尺般。
刘麻子惊忙凝视,箭雨中一道青色光影闪烁掠来,被乱箭穿透而过,只不过那些----都是残影。
残影还未及消散,刘麻子却感到背心一寒。
----那是比刀锋还冷的杀气,杀气如凝实,清晰可觉抵在心后。
刘麻子相信只要轻轻一送,他的一辈子就此句点。
身后那人说话了,用着缥缈难知的声韵:“你不会先死,但你不会不死。”
那一抹寒凉在话未落,已消失了。
刘麻子才要回身去看。
身前却传来一声惨叫----一声突兀即止的惨叫,也只有一声。
刘麻子正身看去,一道青白流影正堪堪在身前凝止。
他终于看清青衣人的相貌。
青年,俊美。
但已经迟了。
----眼中。
七八百名手下之中一些青色残影慢慢消散,手下们的动作也一一被定格不动。
如错位的后知后觉,七八百人心脏处同时爆出一蓬蓬血雾,接着肢体瞬间纷纷爆裂,残夜之下血红成雨、天地萧瑟。
“你你你····不是人!呃~~~~”心性强如刘麻子也经不住如此血腥,面色青白的掐卡着脖子干呕不止,一边不可自信的看着眼前青年人。
“我原本就不是人。”青年淡淡笑道。那笑容原本极是清净,在刘麻子眼中却是狰狞的可怕。
青年右手缓缓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掌之中幻生起极寒的青色光气,青光拟化成一柄两尺七、柳叶窄的细长光刃。
“别过来···别过来····”刘麻子看着青年执着细长的青色光刃步步逼近惊骇欲绝、边跌边退。最后退到了硖壁之下,退无可退。而那青色光刃分毫相随,到此也抵到他的心口。
光刃极寒,寒气窜入口鼻进入咽喉几乎窒息,又渡入胸腔。刘麻子只觉得五脏六腑尽皆被那寒气冻碎,一口碎脏血气冲到嘴里,刘麻子吞咳着无法说出话来,只作惊恐的盯着这青年。青色光刃上的寒气持续不断的冲入他的口鼻,进入他的体腔内,肆无忌惮的继续破坏着他的五脏六腑。
“你是想现在死,还是想继续活着。”青衣青年淡淡说道。
---那把青色光刃还没刺入他的身体,这痛苦不会这么快结束。
刘麻子看着这邪魅俊美异常的青年人,便似看到了传说中来自地底深处的凶魔。不,比凶魔还要可怖!
那银白色的长发在淡淡的月辉下微微飘动,青衣青年就这么淡漠的俯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刘麻子吞咳着血水,心下在生与死间挣扎,或许有时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此刻对他来说,多活一息也是无比的煎熬。但在嘴里喉中反复翻滚上下的血水,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他忍住五内剧痛,一口喷出血水,趴在青衣青年脚下,抱住魔鬼青年的左脚,“求求···求···你让···我死。”
“哦。”青衣青年从他怀里抽出左脚,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其实我也不喜欢折磨人。”
待到他走出十步,刘麻子的身体骤然冰化,迅速碎裂、融化----像冰水一般化成无色液体渗入地表,远处不过数念只剩下一个石灰白的骷髅。
青衣青年身影如风,不过一息闪过一两里的距离。
他走到马车之前,司徒清遥正敬畏的望着他,忘记了满地尸骸、也忘记了哭。
至于王三似因血流过多、气力尽乏而倒在车架上。
“你····你是···”司徒清遥还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变化。
“嗯。”青衣白发的青年颔首,回答了她的怀疑。
“唔···”她不知是喜悦还是失落,但不是恐惧,“你会杀了我么。”
“原本会。”他微微一笑,无奈地道:“可你是个孩子,兄长曾说就算两国对立,也不得残害老弱。所以,我不能杀你。”
“谢谢。”司徒清遥淡淡笑道,是谢之前他从山匪手中救了她们母女、也谢他不杀自己。
“咳咳···”青年突然按着胸口剧咳起来,好一阵才止了下去,自嘲道:“这伤还真是跗骨之蛆,都六年过去了还是一点没变,要维持不住这形态了。”
他又回头看着车厢前的小女孩儿,“我虽不能杀你,但也不允许被人记住。”
“所以,”他抬起脸,看着东边的天色,远处马蹄声渐近。从清水袖中探出如玉手掌,轻按在月明府千金光洁的额头上,“遗忘有时候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事。”
在施咒前,他看到了月明府小千金极认真而深深的凝视着他。
“我想你会理解。”他说,密咒起,右掌心中六色华光旋舞流动,司徒清遥安静地慢慢合上如水双眸。
在记忆逐渐抽离消散之际,他看见她乖巧的微微颔首。
他抽回右手,睨了一眼王三。
“我今日没有多余的玄力用于施用回梦咒,但若是道传了我的踪迹,我必夷杀你三族九代。”
身影一幻,在初曦破晓里消散不见。
待到巨野城精兵来到,王三才敢爬起身子,而手心及颈背早已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