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咒骂很起效,竟然把天子的神智寻了回来。
凤翎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惊惶中瞪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焦点,重新聚到了孙季玉的脸上。
“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刻薄?”她坐起身,靠在季玉身上,抱着她,仿佛她是救命的稻草,“季玉,还好有你陪我。姑姑不能,白芍也不能。只有你可以……因为咱俩都是七歪八扭的怪物。”
丝衣滑落,天子的身体露在外头,瑟瑟发抖。
这身体已经青春不在,皮肉上镌刻了岁月的印记。一整枝荀草肆意生长,绕过那双不再挺拔的山峰,向下蔓延,一直逶迤到最隐秘的深处。这样下作妖艳的身体原本不该属于一个天子,因为看过全貌的人都会被惊到失语。
好在,并没有多少人,真的看过。
“当家,我把灯还给洪账房时,他也在发抖。”
“发抖?”
“就是那只握过龙舌枪的手,在发抖。就和那晚一样。那么凶的一个人,却……”
凤翎干干地笑了。
“你刚才在西偏殿也把那小丫头吓到发抖了。”
“当家的,人不是只有害怕时才会发抖。”
凤翎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尚宫,像是要在女伴的怀里寻找安慰。
“听说今日在撷芳殿,一个郎官竟敢失仪脱衣,另一个更是亢颜犯上。为什么连那些野小子的狂妄作为,你都可以容忍,账房只是错了一步,偏偏就……”
“住嘴!”天子像只被踩痛了的猫,瞬间变了脸色,狠狠掐住了尚宫的脖子,“你把我当你的下属了?我可不要听你的鬼故事。”
孙季玉确实住嘴了。因为她在当家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那个卖油郎叫什么?”
天子娇娇坏笑。
“什么?”
季玉诧异地蹙眉。
“那个喜欢你的卖油郎。刘三娃……大名是什么?”
“刘金川。”
“刘金川。”
凤翎轻轻重复卖油郎的名字:“你的刘金川死掉了,我真羡慕你……”
“你?!”
季玉这才明白,天子是在报复。
她恨的立起了眉,大颗的眼泪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天子却笑得更加温柔。
“你看。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变了。不会变坏,也不会变好。不管你成了啥样,他都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天子轻轻踢她擦去泪珠,孙季玉却冷冷拉下了她的手,站起了身。
“没有人会等我了。他等的人是何春华,而我如今名叫孙季玉……”
凤翎摇摇头:“你不懂。人死了。皮相和名字就都没有了。只剩下魂魄,赤条条,白净净的,就和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真的么?”
“是真的。”
“你咋知道?难道你死过?”
孙季玉问得太犀利,天子语塞,只能赤条条盘腿坐在榻上,捧着脑袋痴痴笑道:“今天那个脱衣的小郎官说我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是挺好看的。”
听了尚宫的话,天子低下头,开始看自己的身体,沿着荀草的花样轻轻摩挲已然微微松弛的皮肤。
“就是。真是好看极了。他们懂个屁。”
孙季玉赶忙用一袭丝袍掩住了那具身体,重新搂住她,阻止她的自我欣赏:“说的对。他们就是屁……”
……
黎明时分,超然三宫的这段秘密辛被完整地回报给早起的荀相。
告密的使者不明白主公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听她讲述这种二女相欢的“磨镜”故事,甚至精细到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该死……”
这是故事终了时,荀相对故事的点评。
使者偷眼望去,春衫落拓的荀子清颓然坐在窗下,映着淡淡晨曦,确实仿佛神仙中人。只见他正阖上眼,微微仰头,像是努力吞咽着什么。
是快乐?还是伤悲?
告密的人并不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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