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在崖州,二人相伴学艺。流云每每逃学,不愿见到那个“娘炮”,宁可和熊孩子秦逸、荀朗一起玩耍。享受着做大姐头,孩子王的感觉。荀晏当然也不愿离搭理这个野女娃,大人来问了,总是帮忙周全扯谎,避免与她冤家路窄。
后来,荀朗渐长,荀晏也要去南郡赴任。谢氏夫人越发看这个庶公子不顺眼,便总是隔三差五找荀朗的麻烦。还是荀晏出了奸计,对谢氏说:“母亲既然烦他,何必让他在此地惹你生气,不如打发他到京城跟着祖父。出了家,入了道,到更干净。”
于是荀晏赴南郡上任,带着庶弟,小心翼翼,迂回了大半个东夷,绕过外祖家的地盘随州,终于“顺道”把荀朗送到了京城荀让的身边。
荀晏、荀朗一去久不回来,流云便只能跟着秦逸一起,回到老家雍州继续玩耍。后来某一天,秦逸也离开家乡,出去做他的“大买卖”了。
男娃们总是能出去做买卖的,而她,只能等在雍州老家,等着外头的买卖赚了,或是赔了,等着有一天,她父亲的尸体被送回家乡。
流云十四岁那一年,流波遭遇埋伏,尸首被送回了老家,按照他死前的遗愿,穿着戎装,裹着马革。
流云没有想到,来送尸首的人,是她最厌弃的南郡郡守荀晏。
流家败了,这个贵公子大概是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破烂可以利用。
荀晏的脸还是那样娇滴滴,娘呼呼,荀晏的语气还是那样冷酷而又高傲:“你猜的不错。我家就是看中抚养孤儿的高义和你继承下来的阵法。我们家大业大,不多一张嘴吃饭。既然年前可以收留荀凌,今日自然也可以收留你。云公子,你怕不怕呢?”
流云最听不得这种酸溜溜的语气,她当然不怕。
于是,她跟着荀晏离了雍州,在南郡度过了数年的太平岁月,直到那一年,一切在馆驿大火中被烧为灰烬。
那以后,她无处可去,回到雍州,奉养母亲得尽天年之后,开始了遍布各州的流浪,凡有人慕其才华姿貌前来求婚,她总以一个条件回应——“能为南郡荀郡守报仇者,云当以命相酬。”
流云前半生的故事就结束在永宁城外的馆驿里,永宁城里的事都是尘埃落定之后,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荀家劫夺凤凰,独吃天下的阴谋提前暴露。
据说问题还是出在他们儿时曾经拜见过的,那位既要躲躲藏藏,又能在关键时刻以一己之身策反鸿家虎狼将官的“仙师太昊”身上。那位“仙师”被荀让藏在京城,作为扳倒鸿烈的秘密武器。所谓“太昊”不过是个假名,他的真正身份竟然就是那位已经“暴亡多年”的前任家主鸿威。
天顺十五年,司空府的一个仆从被冤屈盗窃,遭到家法责打,荀让没有功夫管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这件鸡毛蒜皮最后就要了他,乃至荀府上下百多口人的性命。
天下的事有时就是这样可笑,只是因为这么个连名姓也没留下的小仆从想要讨好鸿党,便乱咬了荀让“勾结妖仙,大搞邪术,蛊惑天子”。
“妖仙”当然没有,但是“仙师”却是真实存在的。
鸿烈震怒,他终于明白这些年在神宫里修仙的凤鸾在忙些什么。他做梦也没想到,真宗天子为了斗垮他,竟然可以不计前嫌,不惜与曾欺压自己多年的鸿威相勾结。
“太昊”的仙法还没开始就与同道荀让一起做了死鬼。这一次,鸿烈吸取了教训,亲手砍掉了叔父和司空老儿的头颅。把它们当成修道的大礼,遣人送到御座跟前。
天子惊骇,一时难以理清这复杂的形式,鸿烈的条件却很简单——“闭宫门,斩鸿威,族荀党。”
前两个当然容易做到,天子已成笼中之鸟,鸿威早已身首异处,唯有这最后一条,却实在难以实现。荀让虽已被秘密处决,荀家却仍固守崖州,远在海角。“荀党”全族不会乖乖奔向同一个死地的,如果下令灭族,又难免要撕破脸皮,引来南疆世家混战。
除非能有天子王命,请君入瓮……
要留性命,还是要保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