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击的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依然可以宁枉勿纵,一网打尽,而且不伤体面。
不查食铁兽案,只用“待诏上卿”一招,便釜底抽薪,吓住了各路世家,把他们的血脉都攥进手心。
将来,这些血脉即使不能个个都继承自己老子的爵位,也必然能在要紧的时候发挥作用,分化诸侯。
王妃深感恐惧,可她的脸还是那样美,那样平静。
“方才……委屈郡主了。又要郡主周全我的事情。”
鸿昭体贴地替她披上斗篷。
“夫君抬爱了,妾既然跟从夫君,一身一体就俱是夫君的,莫说夫君要我周全,就是要妾殉死……”
她的回答太过好听,摄政听得肉麻,忙抬手阻止。
“郡主这样谦恭,实在折煞鸿昭。我很感谢你的父王,他把你嫁给了朝廷,又好心替我除掉所有阻碍联姻的小贼。他……是我最好的盟友。我娶了你,你有了孕,朝野上下都议论我勾结外藩,养寇自重。其实他们说的大概也是有些道理。”
鸿昭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杀慕容的人会是阿爷?
攸宁忍不住冷笑。
这个瞎话还说得真不要脸。
“夫君抬爱了。只恐妾蒲柳之姿,有辱君目。”攸宁不想听他胡说,便起身去取鸿昭的外衣,柔声岔开道,“夫君,要保重贵体,你看……雪又下得紧了。”
“恩,雪下得紧。”鸿昭接过衣裳,轻声附和,“郡主可还记得,你我初遇是在何时?”
“景初三年,端阳日,天台宫……”
“景初三年,”鸿昭悠悠叹了一声,“真是时光如梭。景初三年,正月子卯,我在冀远城也曾遇到过这样一场大雪。那时候,你我两家还在交兵。你父王为了绊住我,还派了一员大将守在冀远做弃子。那一仗,大概也算是我与你父王心照不宣的一次合作了。”
攸宁抬起头,死死盯住他,她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两家和乐之时,夫君……还提这些做什么?”
“郡主,”鸿昭淡淡一笑,星眸明朗,“我这人一辈子行事从不讲道理,只想我欠人家,不要人家欠我。你的父王虽是我的盟友,可他的黑锅我是不背的。冀远要被慢慢饿死,不能迅速决胜。只有那样,才能拖住王师北伐的脚步,才能为你父的王庭争取北撤时间。王庭安妥了,老本保住了,你父的基业,我的兵权才能继续妥善维持。”
原来鸿昭全都知道……
他悠悠淡淡说着血腥往事。夏攸宁只觉眼前发黑,天塌地陷。
这个奸贼一定是在胡说,她绝不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的阿爷虽然果断狠毒,但却对她爱如珍宝,视如己出。那一回,他不曾来救冀远,只是因为分兵乏术,只是因为鸿昭十面埋藏,绝不是因为……
“郡主,”鸿昭拍拍攸宁冰冷的手,把她从震惊中唤回,“我还有事,不多叨扰,就请你先回府,安胎静养吧。”
“夫君……要我养什么胎?”
攸宁扯住他,颤声问。
鸿昭一愣,呵呵一笑。
“男胎或者女胎,哪怕是心怀鬼胎。只要是胎,就好了。”
攸宁咬牙,她笑不出来。
“夫君……缘何戏耍?”
“郡主,我不曾戏耍。”鸿昭回身,一脸严肃看着攸宁,“想办法,替我生一个世子,无论是男是女,我与天子都会爱如珍宝,视如己出。我们需要暂时的和平。我的盟友,你的父王他也是需要的。”
攸宁握紧拳,默然无语。鸿昭本已要出去,忽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几个月,你父王得到的消息一直是‘夫妻和顺,我为得了子嗣欢喜不已’。我觉得这样很好,有利于两家和睦,若非如此,郡主以为依乾王的信义,他若知道我对此次联姻有所质疑,大概会用怎样的手段去补救呢?”
一言犹如利刃,直刺攸宁心口。
阿爷确实不知道鸿昭已看穿奸‖情之事,还以为她瞒天过海已然成功。她一直拖着没有据实以告,也是明白,她腹中孕育的这一个,若不是“东皇嫡子”,就会变成毁坏阿爷亲善大计的麻烦。
说到底,攸宁对阿爷的秉性还是了解的。
所以,鸿昭的话才会让她这样害怕。事到如今,她竟只能帮着鸿昭去骗阿爷,以求保全腹中骨血了吗?
“你可知那慕容彻为何会疯疯癫癫跑到鬼市求得逃脱?”鸿昭见她动摇,缓缓补刀,“我有个相好的倡‖优,正好也是慕容的故人,她听说寒烟翠里那位与他相好的娘子有了身孕,便特意同他……道了喜。郡主,好好养胎吧。这个孩子,是身负众望,有人钟爱的。”
摄政去了,出门去寻侍女,要她们服侍王妃回府。
王妃留住阁中,独望窗外,静默无言。
大概是因为漫天风雪太过刺眼,天枢狐姬干涸了许久的眼里忽然涌出了一行清泪
……
鸿昭回到紫宸殿时,帝君已经送走了小上卿和女官们。鸿煦听说那一边事情的结果,不由为慕容季明的赤子之心而赞叹。
“赤子之心?”
鸿昭摇头微笑,帝君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