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开骂!”
阵内众人早已按耐不住,得了恶来将军命令,兴奋不已,嘴炮大开,用足语言艺术,祭起史传精神,把尉迟那伽祖宗十八代全都捎上。
嘴炮威力不小,比嘴炮威力更大的还是巢车和投石机。
冀远城眼看陷落,龟缩无益,唯有反击。
功夫不大,城头箭如雨下,将景军逼退至百步外,城门洞开,乾军阵势摆出,一员银甲骁将挺枪纵马而出,立于阵前高叫:“鼠辈何敢送死?!”
邹禁看清来人,忙道:“主公请看,此人便是尉迟那伽。”
只见那银甲小将,身材修伟,隆鼻深目,俊美非常,尤其那一双碧蓝的眼珠,猛一看竟有几分金吾慕容的风采,再仔细一瞧,冷峻的脸容又浑似是年少时的夏翊。这白虏少年与粗黑的恶来同处战场,实在是相映成趣。
鸿昭在门旗下见了,回顾众将笑道:“果然不差,竟有金眼鬼之勇。”
言未绝,见恶来拍马舞槊而出。尉迟挺枪接战。
一黑一白两员猛将斗杀在城关之下,两马纠缠,各自枪法俱无半点破绽,恍若两股旋风,斗了一百余合,竟然胜负不分。
趁着主将交战,冀远城的守军已经按照尉迟将军的布署,迅速分兵,在城楼弓矢的掩护下夺占了巢车。
恶来带的人马本多于出城守军,不想竟被乾军的阵法和尉迟的枪术压制得不能上前。
众人正准备上阵增援,想大杀一番,痛快解决,鸿昭却笑眯眯道了声:“尉迟那伽真乃将帅之才……鸣金。”
“主公!?”
诸将不明白东皇的心思,鸿昭却已经调转马头准备回营:“今日暂不屠龙。”
一战方毕,众人回帐,打了一场窝囊仗的恶来犹觉气闷。
“主公,你留着他,莫不是想自己打了过瘾吧?”
一句莽撞话说中了众人心事,大家纷纷望向鸿昭。
鸿昭并不恼,笑笑道:“我叫你回来,是吃酒。”
“吃酒?”
恶来更加莫名其妙。
“不错,吃酒,还要配上肥羊粳米。好好吃上几天。”
邹禁听了东皇此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鸿昭应该知道,他们带这一万人马突击至此,偏巧遇上百年难遇的风雪,粮道已被锁了七天,营中现有的粮草满打满算也不过维持十几日,所以打下冀远的意义不仅在疏通进军道路,更在于城中暗窖藏着的夏玄留下的大量存粮,这是只有鸿昭、邹禁和那位冀远县尉才知道的秘密,照理鸿昭应该立刻杀进城去,补充军需,缘何……
按着东皇的教令,东夷军不再强攻,而是让饥饿代替虎豹兵马,继续蹂躏这座坚冰之城。
鸿昭命人在距离城垣一箭之外安下一排营寨,不为攻城略地,而是埋锅造饭,大吃特吃。
他还特意找人寻来了些牛羊,加上香料反复烧烤,烧滚酒浆令其蒸发,酒香肉香混合着孜然、茴香的味道,顺着风雪向北飘去,犹如千万把金钩,生生勾走了城上守军的魂。
鸿昭军吃喝到第三天,东夷士卒越发膘肥体壮。
一箭之外,冀远城中,乾军将士连同城中百姓却快要饿死了。
不能作战的老弱军马已经全被吃完。就连马骨也成了争抢的对象。守卫北门的小校因为偷窃半架马骨回去给相好的婆娘熬汤,就被判砍了头。
当香味从城外飘入时,人们开始将贪婪的目光投向那具刑场上的无头尸。人肉,也是肉,且比牛羊更加细嫩。不知是谁砍下了第一刀,兵士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分吃死掉的“两脚羊”。
吃完了小校,就开始吃城里的其他死尸。吃着吃着,“食客”们灵机一动,发现活杀的“羊”要比死肉更鲜美。
于是,城中老弱妇孺开始一个接一个消失……
尉迟那伽执枪守在城上,冰雪凝结,寒风如刀,他却毫不动摇,恍若一座古旧神像。
谁也不敢冒犯他。士卒们知道,尉迟将军在一日,冀远城便要守一日。可是他们已经守不住了。守不住,却也出不去,比城外的投石巢车更吓人的是尉迟将军的军法。动了投降念头的兵士早已被处决,成了同袍的“美食”。
正月晦日,冀远城的“人肉盛宴”开到第七天,夜黑无月,风雪更紧。
城下的东夷营寨越发耀眼。尉迟那伽看着那一头泛着肉香的篝火,愤恨地咬紧了牙。
“鸿耀之,无胆鼠辈!你既然来了,缘何不敢与我交战?”
他自少时就听说东夷有个少年战神。只比他大三岁,却早已誉满天下。那伽没有鸿昭那样的好出身,不能一从军就神兵烈马,大展雄风。今日的校尉军职连同这个守卫一城的机会,也是从兵卒做起,一刀一枪,历经大小八十余仗,才挣来的。
他努力了十年,才有资格与鸿昭大战一番,如果可以打败“景耀战神”,甚至把他挑落马下,尉迟那伽将死而无憾。
他虽然骗士兵和百姓,说乾王的援军不日就能到。可他知道,夏翊根本不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