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起了……”
“恩……”凤翎扭回头,望见了窗外,灿烂艳阳下的飘飘摇摇。
成瑶显然被这瑰丽的景象迷住了:“我是第一次看到,风雪中也能有阳光和煦……”
“崖州常有这种天气,咱们管它叫太阳雪。”
成瑶拉起凤翎的手。
“陛下今日……可是恩赐了煦儿一盅凤血,以救我的性命?”
“夫人如何得知!?”
“那仙方是我授意神官杜撰的。”
凤翎惊讶得愣了半晌。
“夫人……为何要如此?”
“陛下可知孟明战无不胜的带兵秘诀?”
天子的秀眉蹙了起来。
“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爱兵如子,誓同生死……”
成瑶望着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微微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陛下与孟明一样,爱惜臣子更重于枕边人。煦儿刚才一定已经感激得手足无措了吧?我的儿子,我知道,自今日起,他必然会对陛下死心塌地,追随一生的。”
凤翎想到鸿煦凄惨可怜的模样,不由有些郁郁。
这夫人刚才还一副弥留的形容,如何突然又有力气说了这一车话?
难道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她不但想计谋诓骗女帝出了血,还把她自己的儿子也骗得好苦。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成瑶似乎忘记了伤感,眼中重新透出光彩:“陛下是当世无双的好主公。必然能照拂好我的煦儿。煦儿他今日得了陛下舍血之恩,他年必会誓死效命。陛下……信不信呢?”
凤翎沉着脸,缓缓道:“我从未怀疑过哥哥的心肠。他与夫人你,并不一样。”
成瑶笑了,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吊着一口气,不肯离开,等的……便是陛下的这句话。”
忽然,她强撑着坐了起来,竟然要下榻向天子行礼。可她毕竟太虚弱了,抖抖索索的形容,简直就像是跌下来的。
“你做什么?!夫人!成姬夫人!”
天子被她吓了一跳,慌忙要阻止。
“请陛下安坐榻上,受我一礼!”
成瑶说这话时,竟有些咬牙切齿。凶恶的模样,活像一只垂死的猛兽。
凤翎愣住了,她停止了搀扶,缓缓坐回原位。任由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命妇,披头散发地匍匐在自己脚下。
“吾儿鸿煦就拜托陛下了!”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额贴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作为天子,凤翎早习惯了别人对她的三跪九叩。可今日恶女成瑶的这一跪,却让她有些承受不起。
“夫人……你请起来说话。”
成瑶把头埋得更低了。
“朕会成全夫人的心意。好好照拂哥哥。”
“谢陛下隆恩。”
成姬抬起头,泪流满面。
凤翎知道,那是一个母亲对她最后的请求,她无法拒绝,因为她也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
探完了成姬的病,已是午后,风雪依旧。
凤翎坐在幽篁馆小轩里,等着鸿煦去给她安排回去的车马。
鸿煦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困了,却又不敢睡去,倚着薰笼,怔怔回味成姬留给她的最后谜题——
成姬必死,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早在她发病之初,白芍就替成姬诊过脉,说她是中毒而非患病。凤翎着绣衣使秘密查访了月余,却终究也没能抓到那个下毒的人。与此同时,成姬的“病”反而越发沉重了,就连白芍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凤翎为此苦思了许久,终不得其解。
今天,决意托孤的成姬却自己道破了真相。
“凤血虽然珍贵,却救不了一个该死的人。陛下,我们成家的死药也足够温和,长则一季,短则一月,我这个麻烦便会彻底消失了。”
这个真相惊得天子半天没有回过神。
“夫人何以如此自作聪明?!就连凤藻,我都让她活得好好的。你怎会以为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