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窝在他怀里,心碎神伤却又痛快非常。
彼时,她也还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怔怔望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薄唇,只觉得血液也要凝固了。
是她,正是她,曾经把这张唇咬得鲜血淋漓,还发下了一同“天诛地灭”的毒誓。
也是她,花痴一样,恬不知耻地缠了这个完美男人十多年。
一切是从哪里开始?
一切又在哪里失控?
凤翎犹在发愣,荀朗却已经收紧了手臂。
“子清……”
凤翎瞬间回过了神,或者说,是她身体的本能醒了过来,在头脑做出反应之前,本能已经指挥着她抬起双手一把推开了荀朗的怀抱。
“真的不用了!”
荀朗没有防备。
他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掌推得大大退了一步。十分狼狈,风度全无,让边上的女史们都吓白了脸。
思绪瞬间陷入空白,一股气血涌上心胸,潜藏了数月的痼疾竟陡然复发了。
他定了定神,死死咬住牙,身子微微发颤,捂着嘴,拼了命,才没有在她面前咳出声来。
他是荀子清,凤翎眼里完美无缺的荀子清。他不想再次露出病态,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悲。
凤翎的理智终于归来了。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望着闯祸的手,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招供请罪的,最后为什么会让子清受了这样的羞辱。
“我……我弄伤你了?”女帝走近了一步,一脸懊丧,愧悔无地,“我就知道我现在肉大身沉,壮得就像头笨熊,没轻没重的……”
她的话语和表情全都憨得可笑,可是他,半点也笑不出来。
荀朗终于平复了呼吸,咽下了心口涌上的气血。
轻轻摇了摇头。
“微臣失礼了。”
他跪倒在地,唇上扯出一丝自嘲,对着天子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起身就要离去。
“子清!”凤翎惶恐地唤住他,“朕……朕是真的因为体重身沉,才不能……才不能让你……”
荀朗站定了,却没有转身,背对着天子,平静地应道:“臣明白。”
她握紧了拳,踟蹰了片刻,方恹恹地走过去,耷拉着脑袋怯生生拽了拽荀朗的衣袖,轻轻道:“我……我是毛熊的亲妈。我是不知好歹,没轻没重的胖毛熊。子清……你莫要生气,要不……你也……你也揍我一拳吧?”
荀朗转过头,望望那张眨巴着眼睛,慌张不安,准备挨揍的脸,顿觉悲从中来。
他绝望地笑了起来。
“陛下……”
她是个妖魔,是他命里的妖魔。
这妖魔若要他的性命,拿走便是了,何苦要这样厄住他的命门,困他在迷局里面走投无路?
凤翎见他发笑,到有些不知所措,再看那些女史正瞪着大眼看着,便想先还他体面最是要紧。倒不如,此刻就把那份预备着的惊喜大礼送了,让他高兴一些。
这么想着,她便也顾不得披头散发的可笑样子了,恭恭敬敬拱了手,对他作了一揖。
“太师请恕朕失仪,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朕已拟旨,尚书令已存档,今日朝会后,太师就要担任本朝已经消失百多年的丞相了,还望卿大人大量啊。”
“丞相?!”
这意外的消息让女史们全都惊呼出了声。
丞相之所以会在景朝消失百年,是因其职权过大,统摄文武,运营朝政,极容易架空御座。自从鸿家崛起,奉迎天子后,天下依旧征伐不断,历代靖王便总括军务,全力战事,而把丞相的职权分给了太师、太尉、太傅三公。
如今,荀朗若当了丞相,岂不是在名号与实权上都与摄政东皇逼似了吗?
女史们十分兴奋。当事人荀太师却仿佛并不怎么高兴。
他望着天子那一脸的真诚表情,冷冷道:“陛下开的什么玩笑?”
他只想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鸿昭对这荒唐的政令“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