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女帝回銮。
黑云苍茫,暗无星斗,只听得马蹄声声,夜风潇潇。
晨光自云缝渐渐透出,照着底下花街上轻装简从的天子车驾。
“朕薄德寡识,愆尤实多……”摄政正懒懒靠在车窗边,把刚收到的“罪己诏”草稿,念给怀里的天子听。
皇帝既然是天子,有了天灾总该做些自责的姿态吧。
“子清的文笔就是好,简直把我骂成了个混蛋。”凤翎一脸愤愤,打断了东皇的诵读,从他怀里挣脱,趴在窗框上,望着萧条的街道。
满城繁华,归于寂寥,春赏巡游所撒下的彩纸花瓣还在随风乱舞。
“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个混蛋。好好的春赏被搅散了,连你的宝贝绮罗也没见着。”
“宝贝?”鸿昭把诏书放到一边,望着她,疑惑地蹙起了眉。
凤翎冷冷剜他一眼:“难道不是吗?容色倾城,勾魂摄魄。”
鸿昭愣了一阵,忽然勾着唇,坏笑起来:“陛下想见见吗?的确是个难得的……宝贝呢,不但容色倾城,而且解语知心,温柔体贴,定会让陛下满意的。”
天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简直就像是要咬人:“我又不是郑狐狸。不吃你这套色诱。”
“陛下为什么不高兴?”东皇忍住笑,眨一眨无辜的眼睛。
“我为什么不高兴?你抢得那么过瘾。我高兴得很呢。”凤翎别过头。
“陛下后悔了?”鸿昭腆着脸凑近。
“我原本还想……”
“臣也想让陛下尝尝微服私访的趣味,可是郑季常已经察觉了陛下的行踪。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子清一定又会怪我鲁莽行事,手段凌厉……”凤翎垂下了头,眼中透出些薄薄的凄凉。
鸿耀之笑不出来了,他眉角跳了跳,自顾卷起那一封“罪己诏”,冷冷道:“可惜你只顾游山玩水了,没有看到你的子清,在朝廷上是怎么逼我出来打劫的。我想他这人一向好干净,不会脏了手,只好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胡说八道。”
“恩。我的嘴里哪能说出实话来。”鸿昭懒得辩驳,也朝窗外去看曙色。
黑夜已经过去了,荀子清,却依旧是鸿耀之躲不开的梦魇。
尴尬的静默开始在车里蔓延。
离馆驿的路还有很长,君臣之间却仿佛已经无话可说了。女帝发现鸿昭的脸色出奇地难看,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这一番釜底抽薪,抽了他几成?”
“三成。”
“什么?!”凤翎不淡定了,“朕的小命都快赔上了,你只抢了三成?”
鸿昭依旧冷着脸,没有扭回头。
“陛下没有看到吗?忘忧国已破,三成就足够给他警告了。”
凤翎故意拿脚踢踢他,算是主动示好:“你平时的威风哪里去了?”
摄政挨了踢,只好望向天子,等待示下:“那依陛下的意思呢?”
“这只狐狸,已经通了天,竟然还向我讨募兵权,绝对不能留下。”
“募兵权!?”
鸿昭一愣,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忍不住一阵爆笑。
“你笑什么?”凤翎莫名其妙,气鼓鼓望着他。
“果然,死都是自己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