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百越,天就开始下暴雨,大雨如瓢泼,下了五天五夜,白天都变为黑夜。
山洪暴发,道路冲毁,余下二百里的路段近乎变成泥潭。
蓝小明是牵着马走到百越城的,马车半路损毁,就连马匹都生病了,他在暴雨中连走了两天两夜,捱到了百越城。
瑟缩在百越城温暖,干爽的客店中,蓝小明要了最好的套间,点了一坛烈酒和一只鹿腿。
鹿腿还未端上来,烈酒就已饮尽,这个时候,蓝小明的状态刚刚好,微醺而未醉,热情而清醒。
他撕了一口外焦里嫩的鹿腿,把整个人靠在火热的炭盆前,几天的疲惫化作一片寂静的祥和,世界就像黎明和黄昏。
一个淑静的女子出现在蓝小明的客房外,轻轻敲门。
他身后两个女童,一个抱着古筝,一个拿着琴架。
蓝小明招呼两人进来,掷出黄金,让女子尽情弹奏。
鹿腿吃了一半,第二坛烈酒就又干尽,蓝小明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但听得摇指如泉,刮奏如水,高音如晨丽,低音如暮禅,勾指独立,劈音合鸣,
托抹坚定,颤滑犹疑。
“这是筝吗?”蓝小明闭着眼问。
“是!”
女子回答。
蓝小明笑了,他笑道:“就像春天来了。”
“您还听到了什么?”女子问。
“我没有听到,我是梦到了,我梦到了龙······它在大海里飞腾。”
女子当即愕然。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蓝小明半睁开眼问道。
女子摇头道:“我弹这首《黎虬争海》已经十年,您是第一次听到龙的人。”
“表现龙很难吗?”蓝小明问。
“很难,分辨出来更难,可是您知道吗?听出龙的人只能拿起利剑,后退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蓝小明坐了起来。
女子和身后的琴童却忽然烟消云散。
蓝小明机灵灵打了个冷颤,酒全部醒了,发现黄金落在地上,他起身唤来伙计询问,伙计却摇头不解。
原来是瞬息的幻梦。
蓝小明穿起衣服,听到伙计走来说,“您的马刚刚死了”
蓝小明走出来,雨夜绵绵,他看到母马身后似乎隐隐约约站着人,抹眼再看,马圈中一个废旧的古筝蒙尘立在角落。
古筝筝尾靠近后岳山的部位印有“驿客,黎凰”四字。
问及古筝来源,伙计也不知道,只说好像从山间废弃马车捡来的,因为视为不详,一直置于仓库中,雨天仓库避雨之物太多,所以放到了马厩中。
蓝小明遂出重金葬了白马,取了古筝,找来音师一番调教。顺手拨来,但见九彩飞凰,泱泱无际,巍巍圣华,氤氲昆仑。
蓝小明小心的把古筝放在筝架上,那一夜梦里花开遍野,凤凰栖息,云岭浩荡,龙飞苍海。
将近天明的时候,蓝小明又梦到了一个人,他忽的醒了。
大雨无边,不解辗转情仇,它对充实的人生没有兴趣,似乎刻意要用大片的空白占据余生。
他甚至还要清洗那些刻意的痕迹,给后人留有梦想的余地。
蓝小明询问来往的行人,听说去往中境的道路被阻断了。听闻结果,他不再惆怅,这百里千里的雨岂是人力所为,这个世界有许多事,还有许多人,各有自己的境运,他不是神,他要接受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所以他在百越城停了下来。
他窝在客栈里做无聊的梦,看看医书,翻阅几篇诗文,这仿佛才是人生。
还有什么是人生呢?
蓝小明抱着古筝,站在了百越世家门口,现在见百越华就是他的人生,她想看一眼好友,这是第一个和他产生共鸣的女子,如果能做为一生的好友,是人生幸事。
蓝小明不在乎百越世家,乃至黑龙军府,如果别人剥夺他的权力,那么拥有这个权力是不是就是自由意志呢?
也许还不是,但终归是自己亲手涂抹的一笔。
“我要见百越华,就说,景烈的亲戚要见她,给她带了个口信!”蓝小明吸取教训,在门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