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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根连地厚,峰插天高。两边杂树数千颗,前后藤缠百余里。uā映草梢风有影,水流云窦月无根。倒木横担深涧,枯藤结挂光峰。石桥下,流滚滚清泉;台座上,长明明白粉。远观一似三岛天堂,近看有如蓬莱胜境。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洞门外,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树林里,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青青香草秀,艳艳野uā开。这所在分明是恶境,那长老晦气撞将来。

那长老举步进前,才来到塔门之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里面。他破步入门,揭起来,往里就进,猛抬头,见那石cuáng上,侧睡着一个妖魔。你道他怎生模样——

青靛脸,白獠牙,一张大口呀呀。两边乱蓬蓬的鬓毛,却都是些胭脂染sè;三四紫巍巍的髭髯,恍疑是那荔枝排芽。鹦嘴般的鼻儿拱,曙星样的眼儿巴巴。两个拳头,和尚钵盂模样;一双蓝脚,悬崖榾击桠槎。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你看他威风凛凛,大家吆喝,叫一声。爷。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你看他神通浩浩,霎着下眼,游遍天涯。荒林喧鸟雀,深莽宿龙蛇。仙子种田生白玉,道人伏火养丹砂。小小洞门,虽到不得那阿鼻地狱;楞楞妖怪,却就是一个牛头夜叉。

那长老看见他这般模样,唬得打了一个倒退,遍体酥麻,两tuǐ酸软,即忙的抽身便走。刚刚转了一个身,那妖魔,他的灵性着实是强大。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叫声:“小的们,你看门外是什么人”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看见是个光头的长老,连忙跑将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和尚哩,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且是好个和尚”那妖闻言,呵声笑道:“这叫做个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你众小的们,疾忙赶上去,与我拿将来,我这里重重有赏”那些小妖,就是一窝蜂,齐齐拥上。三藏见了,虽则是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终是心惊胆颤,tuǐ软脚麻,况且是山路崎岖,林深日暮,步儿那里移得动?被那些小妖,平抬将去,正是——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纵然好事多磨障,谁象唐僧西向时?

你看那众小妖,抬得长老,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喜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进来了。”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见三藏头直上,貌堂堂,果然好一个和尚。他便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陡然间,就狐假虎威,红须倒竖,血发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进来”众妖们,大家响响的答应了一声:“是”就把三藏望里面只是一推。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得双手合着,与他见个礼。

那妖道:“你是那里和尚?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快快说明”三藏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经过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惊动威严,望乞恕罪。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永注高名也。”那妖闻言,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叫小妖:“把那和尚拿去绑了”果然那些小妖一拥上前,把个长老绳缠索绑,缚在那定魂桩上。老妖持刀又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三藏见他持刀,又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老妖道:“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彀吃一顿了”小妖道:“我们去捉他来。”老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来,一定寻师父吃,寻不着,一定寻着我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慢慢的捉他。”众小妖把前门闭了。

且不言三藏逢灾。却说那沙僧出林找八戒,直有十余里远近,不曾见个庄村。他却站在高埠上正然观看,只听得草中有人言语,急使杖拨开深草看时,原来是呆子在里面说梦话哩。被沙僧揪着耳朵,方叫醒了,道:“好呆子啊师父教你化,许你在此睡觉的?”那呆子冒冒失失的醒来道:“兄弟,有甚时候了?”沙僧道:“快起来师父说有没也罢,教你我那里寻下住处去哩。”呆子懵懵懂懂的,托着钵盂,概着钉钯,与沙僧径直回来。到林中看时,不见了师父沙僧埋怨道:“都是你这呆子化不来,必有妖精拿师父也。”八戒笑道:“兄弟,莫要胡说。那林子里是个清雅的去处,决然没有妖精。想是老和尚坐不住,往那里观风去了。我们寻他去来。”二人只得牵马挑担,收拾了斗篷锡杖,出松林寻找师父。

这一回,也是唐僧不该死。他两个寻一会不见,忽见那正南下有金光闪灼,八戒道:“兄弟啊,有福的只是有福。你看师父往他家去了,那放光的是座宝塔,谁敢怠慢?一定要安排饭,留他在那里受用。我们还不走动些,也赶上去吃些儿。”沙僧道:“哥啊,定不得吉凶哩。我们且去看来。”二人雄纠纠的到了门前。呀闭着门哩。只见那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镌着六个大字:“碗子山bō月洞”。沙僧道:“哥啊,这不是什么寺院,是一座妖精洞府也。我师父在这里,也见不得哩。”八戒道:“兄弟莫怕,你且拴下马匹,守着行李,待我问他的信看。”

那呆子举着钯,上前高叫:“开门,开门”那洞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忽见他两个的模样,急抽身跑入里面报道:“大王买卖来了”老妖道:“那里买卖?”小妖道:“洞门外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与一个晦气sè的和尚,来叫门了”老妖大喜道:“是猪八戒与沙僧寻将来也噫,他也会寻哩怎么就寻到我这门上?既然嘴脸凶顽,却莫要怠慢了他。”叫:“取披挂来”小妖抬来,就结束了,绰刀在手,径出门来。却说那八戒、沙僧在门前正等,只见妖魔来得凶险。你道他怎生打扮——

青脸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光饶。裹肚衬腰祇石带,攀xiōng勒甲步云绦。

闲立山前风吼吼,闷游海外浪滔滔。一双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

要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唤黄袍。

那黄袍老怪出得门来,便问:“你是那方和尚,在我门首吆喝?”八戒道:“我儿子,你不认得?我是你老爷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师父是那御弟三藏。若在你家里,趁早送出来,省了我钉钯筑进去”那怪笑道:“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我也不曾怠慢他,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何如?”

这呆子认真就要进去,沙僧一把扯住道:“哥啊,他哄你哩,你几时又吃人肉哩?”呆子却才省悟,掣钉钯,望妖怪劈脸就筑。那怪物侧身躲过,使钢刀急架相迎。两个都显神通,纵云头,跳在空中厮杀。沙僧撇了行李白马,举宝杖,急急帮攻。此时两个狠和尚,一个泼妖魔,在云端里,这一场好杀,正是那——

杖起刀迎,钯来刀架。一员魔将施威,两个神僧显化。九齿钯真个英雄,降妖杖诚然凶咤。没前后左右齐来,那黄袍公然不怕。你看他蘸钢刀晃亮如银,其实的那神通也为广大。只杀得满空中雾绕云mí,半山里崖崩岭咋。一个为声名,怎肯干休?一个为师父,断然不怕。

他三个在半空中,往往来来,战经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各因性命要紧,其实难解难分。

诗曰:妄想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本原自性佛前修,mí悟岂居前后?

悟即刹那成正,mí而万劫沉流。若能一念合真修,灭尽恒沙罪垢。

却说那八戒、沙僧与怪斗经个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你道怎么不分胜负?若论赌手段,莫说两个和尚,就是二十个,也敌不过那妖精。只为唐僧命不该死,暗中有那护法神祗保着他,空中又有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助着八戒、沙僧。

且不言他三人战斗,却说那长老在洞里悲啼,思量他那徒弟,眼中流泪道:“悟能啊,不你在那个村中逢了善友,贪着供悟净啊,你又不在那里寻他,可能得会?岂我遇妖魔,在此受难几时得会你们,脱了大难,早赴灵山”正当悲啼烦恼,忽见那洞里走出一个fù人来,扶着定魂桩叫道:“那长老,你从何来?为何被他缚在此处?”长老闻言,泪眼偷看那fù人约有三十年纪,遂道:“女菩萨,不消问了,我已是该死的,走进你家门来也。要吃就吃了罢,又问怎的?”那fù人道:“我不是吃人的。我家离此西下,有三百余里。那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那国王的第三个公,乳名叫做百uā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这妖魔一阵狂风摄将来,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在此生儿育女,杳无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不能相见。你从何来,被他拿住?”唐僧道:“贫僧乃是差往西天取经者,不期闲步,误撞在此。如今要拿住我两个徒弟,一齐蒸吃理。”那公陪笑道:“长老宽心,你既是取经的,我救得你。那宝象国是你西方去的大路,你与我捎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教他饶了你罢。”三藏点头道:“女菩萨,若还救得贫僧命,愿做捎书寄信人。”那公急转后面,即修了一纸家书,封固停当,到桩前解放了唐僧,将书付与。唐僧得解脱,捧书在手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送国王处。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认,奈何?切莫怪我贫僧打了诳语。”公道:“不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三藏紧紧袖了家书,谢了公,就往外走,被公扯住道:“前门里你出不去那些大小妖精,都在门外摇旗呐喊,擂鼓筛锣,助着大王,与你徒弟厮杀哩。你往后门里去罢,若是大王拿住,还审问审问。只恐小妖儿捉了,不分好歹,挟生儿伤了你的性命。等我去他面前,说个方便。若是大王放了你啊,待你徒弟讨个示下,寻着你一同好走。”三藏闻言,磕了头,谨依吩咐,辞别公,躲离后门之外,不敢自行,将身藏在荆棘丛中。

却说公娘娘,心生巧计,急往前来,出门外,分开了大小群妖。只听得叮叮当当兵刃乱响,原来是八戒、沙僧与那怪在半空里厮杀哩。这公厉声高叫道:“黄袍郎”那妖王听得公叫唤,即丢了八戒、沙僧,按落云头,揪了钢刀,搀着公道:“浑家,有甚话说?”公道:“郎君啊,我才时睡在罗帏之内,梦魂中,忽见个金甲神人。”妖魔道:“那个金甲神?上我门怎的?”公道:“是我幼时,在宫里对神暗许下一桩心愿:若得招个贤郎驸马,上名山,拜仙府,僧布施。自从配了你,夫妻们欢会,到今不曾题起。那金甲神人来讨誓愿,喝我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因此,急整容来郎君处诉,不期那桩上绑着一个僧人,万望郎君慈悯,看我薄意,饶了那个和尚罢,只当与我僧还愿,不郎君肯否?”那怪道:“浑家,你却多心呐什么打紧之事。我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吃吃?这个把和尚,到得那里,放他去罢。”公道:“郎君,放他从后门里去罢。”妖魔道:“奈烦哩,放他去便罢,又管他什么后门前门哩。”他遂绰了钢刀高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境界,断乎不饶”

那八戒与沙僧闻得此言,就如鬼门关上放回来的一般,即忙牵马挑担,鼠窜而行,转过那bō月洞后门之外,叫声:“师父”那长老认得声音,就在那荆棘中答应。沙僧就剖开草径,搀着师父,慌忙的上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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