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梁上我俩相遇时,她的衣衫早已干透了,我也就没多问他。回来时穿过了好几处阴冷的林子,虽然后来晒了会子太阳,小书生又急匆匆地帮我找了半天寒窖,怕是又给激着了。”
听了宝玉的讲述耿丁长出了一口气,微微点点头,说道:
“这就对了,这寒气其实早在那场秋雷时便侵入到晴雯的体内啦。这次打山楂回来后,我给他把脉就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太对劲,若不是他体温继续下降,我还真难以将寒气和这看似不相干的大黑烟给联系在一起。
“好在寒气仅仅是深入晴雯身体,探知晴雯心瓣的现状,并没有造成真正的危害,只消用些热水就能将它去除,晴雯也会恢复正常。”
耿丁的这番话让宝玉稍或安心了一些,他时不时地探看着晴雯沉睡的情形,想要解读晴雯昏睡的原因。
“只是这‘大黑色’,原是想借着寒气来时刻跟踪、探知晴雯的情况,不想看到晴雯心瓣残缺的事实,遂得了信心,在杉霸公上次击溃它之后,再次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耿丁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宝玉大张着嘴巴,惊讶得如听到了天书。
“你去睡吧!我在这炕边靠一会儿。”耿丁嘱咐宝玉回房,自己则靠在晴雯的床边合衣休息,没过一会,就打起盹来。
……
丑时,睡成点头虫的耿丁像是感知到了晴雯的动静,醒转过来。晴雯此时大汗淋漓,无意识地翻来滚去。
耿丁撤去敷在晴雯额前的汗巾子,取来宝玉睡前熬制的姜枣汤,用木勺一勺一勺给他灌下。
喝了宝玉的姜枣汤,不一会儿,晴雯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人也安生了许多。
此时,听见动静,宝玉也爬了起来,来到屋子里,将耿丁扯下的汗巾子泡在热水里,然后,重新敷在晴雯额前。
宝玉收手的那一刹那,晴雯的眼睫毛竟然扇动了一下。
能听见宝玉和耿丁在对话,却不能听清楚对话的原委,意识清醒却四肢无力的晴雯,此时,身子开始渐渐地回暖。
心口那股被滴水声激起的力量并未完全退去。扣门声,一遍一遍,似乎还在努力着,想敲开心口被封住的地方……
她闭着眼睛,由着那股力量折腾。
寒露后,夜格外地冷,寒意丝毫不逊色于初冬的早晨。宝玉提着一桶水回来时,天还没亮。
宝玉顺着耿丁的视线,看到晴雯心口位置的搏动飘忽不定的,无一定之规,遂转眼询问地看向耿丁。
“好似被什么锤击了一般,晴雯这是心口要开封印的节奏啊。”耿丁见宝玉仍旧一脸疑问,又解释道:“你可知道雨滴是什么吗?”
“雨滴乃天地对话的语言,对不?”宝玉眉头微微一蹙,不太自信地说道:
“该不会,你该不会是说雷雨之后,林子里那些未落地的雨滴停留在草木的肌体上,未来得及说出天地的对话,因此就聚集于林子下面的阴影之地,成为了要和人类交代、对话的一股股寒气吧?”
耿丁捋着胡须,闭着眼睛,他点了点头。
“可是?”宝玉还是感到不解,耿丁睁开眼睛反问道:“可是什么?”
“宝玉,你难道忘了那傻小子打小最喜欢做的两件事情了?观星瀑和看水滴。和星瀑不同,雨滴也好,水滴也好,都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耳朵听的。你想想,语言是通过声音来传播的,天地之间的语言也遵循这个准则。故而,一定程度上,水滴就是天地语言的一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