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
卯时刚过,天色还浓黑着,苏玉妩就起来了。铃儿在耳房睡得正香,昨日她特意让丫鬟领了木炭回来,就是不想再让铃儿为贪图她屋里的有炉,夜夜睡在她塌边。
卧榻之侧怎容豺狼安睡?
摸黑点了灯,又穿好头晚就备好的衣裳和小袄,苏玉妩静思了一会,才披散着头发去敲响耳房的门。
一刻钟多后,铃儿才揉着眼睛进了她的内室。
“姑娘怎的起这样早?天还没亮呢。”
“快梳头罢,我要同阿娘去东颐院请安。”
苏玉妩的话让铃儿睡意全消,“姑娘要去请安?昨夜里怎的没听你提及?”
苏玉妩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铃儿瞧着,只觉渗得慌,这样的笑容,她只在那位身上见过。可那位的身份地位城府,哪是苏玉妩一个七岁姑娘能比的?
因为昨日的事心有余悸,铃儿这回不敢擅作主张,特意询问苏玉妩想梳个什么发式。
“同昨日那样。”苏玉妩轻道。
铃儿拿起青玉梳,一边给苏玉妩梳顺发丝,一边不经意的问:“姑娘不喜欢双花髻了?”
“我年纪还小,头发也不如嫡姐的油亮顺滑,梳着不好看。”
铃儿眼神微闪。
苏玉妩喜欢什么发式她并不关心,只是可惜了那一匣子的绢带。那可不是普通发带,产自江南千金才得一匹的软烟罗,华丽轻薄的益州单丝罗,还有天香绢、鲛绡纱、雪纱、花罗类此种种,全是价比黄金的稀有料子,那些喜爱双花髻的闺阁贵女想花钱也难买到,可苏玉妩还没戴过,如今就厌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
主仆俩收拾好东西去到正院时,李氏刚好领着红叶出门,瞧见她,一阵惊慌失色的奔扑上来,“你这孩子,天气这么冷,起这样早做甚?快进屋去暖暖身子。”
苏玉妩拉着李氏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暖意,“阿娘,我今日要同你一块儿去东颐院请安。”
李氏嘴唇翕了翕,却出乎意料的同意了。
“青青,你身子当真没事了?”行至半路,李氏仍旧不放心。
苏玉妩歪歪头,狡黠一笑,“阿娘,都走到娘娘的院门口了,你难道还让我回去么?”
东颐院门口两盆黑松的陶盆边沿上的花纹她都能瞧个清楚了。
李氏闻言,神色间迅速浮起一抹忐忑和卑怯。
苏玉妩握紧李氏的手。
阿娘,别担心,苏夫人施予三房的折辱,我会陪着您一起承担。
跨进东颐院,守在廊下的丫鬟依旧挂着与昨日一般无二的谦逊笑意,迎上来。
苏玉妩面色恬淡,心如止澜,已经准备好无论丫鬟会说什么,也不会露出分毫委屈和不满来。
温良恭俭让她样样做好,不信苏夫人还能挑出什么剌来。
“三太太和三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夫人正吩咐奴婢上茶呢,二太太和二姑娘刚进去不久。外头冷,三姑娘身子又刚好,夫人一早就吩咐了,三姑娘来了可以不用通禀直接进屋。”
此话一出,苏玉妩愣住,李氏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