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李玉清
北宋天圣年间,江南东路岳州,鄱阳湖畔湖口县韩村有一秀才姓韩名靳,年过而立,其屡试不第,遂颓然而弃仕途,沉湎于琴乐绘画而不能自拔,然日久天长,其于东路渐成丹青高手,所画禽兽栩栩如生,远乡近邻皆求其画,其遐迩闻名,竟成名也。
韩靳之父母见其不求功名,苦口婆心劝之,劝其弃琴乐丹青,再图功名,然其置若罔闻,不服劝言。其父母无奈,只得任其所以。韩靳有一友,姓佟名凡,一鳏夫也,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家虽有良田十亩,却无意耕耘,整日吃喝玩耍,与韩靳乃酒肉之友也。一日,二人饮酒之时,佟凡谓韩靳曰:“吾闻本村富豪刘德欲为其老母办八十大寿,欲画寿图以贺之,其提出不以松鹤桃为题,欲别开生面,现已张榜聘之,贤弟可愿应否?”韩靳笑曰:“此有何难?吾虽穷,然不愿巴结,刘德必亲自请之,吾方可允之。”佟凡亦笑曰:“贤弟好大架势也,吾欲撺掇其,让其亲自请之。”
于佟凡撺掇之下,刘德无奈,只得登门邀请韩靳,求其画之。韩靳应邀,负画箱入刘府,刘府后花园内有一鱼池与鄱阳湖相通,其见鱼池有一大红鲤鱼跃然水面,顿生灵感,欲以鱼为题画寿图。其入刘府书房,铺画纸,备笔砚,略思索,提笔挥毫,蘸彩墨画之,不多时,一幅“五鱼戏水”成,画中五条鱼以红鲤鱼为模画之,栩栩如生,于清澈水内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池底,往来翕忽,似与观者相乐也。韩靳指画释曰:“此画借鱼谐音,寓意富富有余,老太虽耄耋之年,然其寿必有余也,祝长命百岁矣!”刘德闻之大喜,赞曰:“此高乘之作也!吾欲付重资奖之。”遂命仆人取纹银四十两予以奖赏,韩靳拒曰:“金银吾不稀罕,吾有一求,不知刘员外可应否?”刘德问有何求,韩靳曰:“刘员外有一游船,泊于鄱阳湖边,能否将此船赠于小生,吾心满意足矣。”刘德心思:吾确有一游船泊于湖边,然日晒雨淋,年久失修,已破旧不堪,正于无以发落之时。遂欣然允之。
刘德之老母见此五鱼戏水之寿图,喜不自胜。其乃吃斋念佛之人,遂将此寿图装裱之后,高挂于佛堂之内,每日观此图,诵经拜佛,焚高香以敬之。
游船虽旧,然气派尚存,船有舱,高丈余,长五丈,宽两丈。韩靳早已相中此游船,欲得之,今如愿以偿,兴然登船,稍加修整,清净船舱,泊于一大柳树下。后回家取文房四宝及日常用品,当晚遂于此船宿之。从此,其以此船安身居之。
佟凡闻之,前来贺安,并将钓鱼器械赠之,曰:“贤弟以此船为家,可闲时钓鱼取乐,可避尘世之喧哗,吾与汝有饮酒之处矣。”
次日,韩靳整理渔具,撒下鱼饵,甩下鱼钩,手持鱼竿,于树荫之下,头戴草帽,静坐船头,待鱼上钩,似老渔翁钓鱼,悠哉悠哉,怡然自乐。一时辰之后,竟钓十余条大小不等之鱼。其兴然之极,忙架锅烧火,洗净炖之。此时,恰佟凡抱酒坛而来,二人于舱内食鱼饮酒,开怀畅饮,酒酣之时,韩靳抚古琴弹曲以助兴,其乐融融也。
鄱阳湖边景致迷人,独具风情。自此,韩靳以此波光粼粼之湖畔悠悠而过,作画弹琴,荡舟垂钓,乐于其中。佟凡时来时往,饮酒作乐。韩靳常求佟凡至集市为其售画,以换银两做柴米酒资,其衣食无忧也。
立秋一日晚,韩靳坐于舱内弹琴,烟笼清水月笼沙,月移柳影上船杆。耳边忽响喝彩之声:“公子好琴艺也!”循声望去,见舱外一窈窕身影纤纤细步而来,掀竹帘进舱,灯光之下,韩靳举目视之,见一容光焕发,身着红衣,乌发美髻,花容月貌,肌肤如雪,宛若天仙之美女现于舱门,韩靳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佳丽,一时惊呆不已,美女笑曰:“公子,可否让小女子弹奏一曲以助兴欤?”韩靳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曰:“请,请小姐弹,弹之。”美女落落大方,盘膝而坐古琴前,轻舒玉臂,展葱根十指抚于琴面之上,柔声曰:“公子,小女子献丑矣。”
琴声奏起,宛转悠扬,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美女所弹之曲为古曲《平沙落雁》,韩靳从未赏闻过如此美妙之琴声,真乃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也,其呆坐一旁,如痴如梦也。
曲终收拨当心画,美女起身曰:“公子,多有打扰,小女子告辞矣。”韩靳如梦初醒,忙深施一礼曰:“今夜闻小姐琴声,如闻仙乐耳暂明,敢问小姐贵姓芳名?”美女赧色曰:“免贵,小女子姓李名玉清,告辞矣。”言罢,转身掀帘而去,韩靳忙出门相送,见美女踏板上岸,须臾,消失于朦胧夜色之中。
当夜,美女靓丽容姿进入韩靳之梦中。次日,韩靳无心抚琴作画,亦无心荡舟垂钓,美女之容貌萦绕心中,挥之不去。其整日不食不饮,捧留有余香之古琴而呆坐之,耳畔回荡昨夜超凡绝伦之琴声。
几日后,佟凡提酒登船,欲以韩靳对饮,见其面色憔悴,肌肤销铄,惊问:“几日未见,贤弟因何如此消瘦?可患病乎?”韩靳唉声叹气,不答之,默然斟酒,与佟凡对饮。酒至酣时,道出夜遇美女之事,佟凡闻之,疑惑曰:“此荒郊野外,焉会有绝色美女弹琴?恐贤弟被妖孽惑之,心智被迷矣。”韩靳怒曰:“休得胡言!再胡言,休怪吾动手惩之!”佟凡惧之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