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一棒打去,依旧落到了空处。
“怪哉,怪哉。”
那道人闪出身来,问道:“有何怪哉?”
行者又使一棒。
“怪哉,怪哉。”
还是落到了空处。
道人的身影在林中飘忽不定,这一会儿甚至连声音也轻浮起来:“你不是有害眼病吗?因此看不清楚,也是有的。”
行者道:“不是俺看不清楚,而是你比俺更快。”世间果然存在连俺老孙都摸不到的东西?
道人道:“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世间原有比你更快这,正所谓道法无边——”
南天门外,黑白脸色两个天兵嘴上闲谈,目不斜视。
白的道:“你下注了吗?”
黑的道:“自然下了。”
“下了多少?”
“老子连鸟都压上了。”
“是你的鸟?”
“连你的鸟也压上了?”
“赌什么?”
“自然是‘止’。”
白的大喜:“果然是个蠢材,蠢材!”
黑的也不恼,问道:“怎么是蠢材?”
“还不是蠢材?你岂不知‘始则终,终则始,若环之无端也’?可见‘止’是暂时的,‘行’才是必然的。”
黑的冷笑:“嘻!”
“你笑什么?”
“笑你才是蠢材哩!你又岂不知‘反者道之动’,‘归根曰静’吗?那和尚苦行十年,必是到了物极必反的时候了。”
“嘻!”白的也笑。
“你又笑什么?”
“我笑你初窥天道,却不识‘世道’。”
“什么世道?”
“世道即人心。你想此时传到了那西方极乐世界,那佛祖能容得,佛祖还能乐?便是佛祖能容得,那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又岂能容得?”
黑的又笑:“嘻!”
“你又笑什么?”
“笑你虽知人心,却不识时务。”
“什么‘时务’?”
“你又岂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尝时我只道那菩萨神通广大,今日才知道也不过如此。”
白的忙道:“慎言,慎言!”左右张望着,一脸紧张,可惜左右无人,怕是不会被谁听到。
黑的倒是无所谓的:“怕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说了也就说了。
“谁说的?”
“广目天王说的。”
“原来是他。”白的恍然,又道:“他还说了什么?”
黑的又笑:“嘻!”
“问你话呢!你他娘的笑个什么?”
“不是俺笑的,是天王笑的。”
“他也敢笑菩萨?”尝时哪敢?
“不仅笑,他也赌哩。”
“他赌什么?”为什么有些紧张呢?
“自然也是‘止’。”
白的大惊:“他不是常跟俺们说‘运动是永恒的吗’?”
“错!他说的是‘运动是相对的’,‘变化’才是永恒的。”
白的气恼,随口问道:“他又是拿什么赌的?”
“他也把鸟压上了。”
白的皱眉:“他有什么鸟来?”
“其实是蛇。”
“哪条蛇?”
“就是红果树上得那条。”
“嘻!”白的一声冷笑。
黑的瞥他一眼:“你又笑什么?”
“笑你太夸张!”白的一脸的不以为然,“他那是什么蛇,也好拿来当赌注?”
“最夸张的还不是他,而是那二十八星宿。”
“怎么夸张?”
“他们连星星都压上了!”
“他们也敢!”
黑的又笑:“嘻!”
“你他娘的又笑什么?”
“果然还是老子懂的多些。当然,毕竟你他娘的也就是个木匠——”
“闭嘴!”
“闭嘴怎地?你他娘的跟你师父一个德行,嘴笨,赖皮!”
“不是俺让你闭嘴!”
“那是什么鸟人?”
两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仙翁立在身后,却是李太白到了。
两个惶恐,一齐行李道:“李长庚!”
李太白道:“刚才是谁说的‘鸟人’?”
两个齐声道:“是他!”
两个作势要打,李太白道:“既如此,你两个都下界去吧。”
两个大惊:“下界怎地?”
李太白一笑:“老儿要下界公干,玉帝许我两个行走使唤,便着你们吧。”
两个大喜:“当真?”
李太白道:“我从前挑的人选都太聪明,这一次要蠢些的才合用。”
两个一时哑然。
李太白又道:“你叫什么?”
那白的忙道:“小的叫白子。”
李太白道:“他叫白子,想来你就叫黑子了?果然人如其名——”
黑的忙道:“其实叫墨子。”
李太白锁眉道:“凭你也敢叫墨子?”
墨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先师先在时,每自称‘鄙人’,先师先去后,吾欲使世人不忘其教诲,便僭越了先师的名讳。”
“你那先师就是墨子?”
“正是子墨子。”
“你可通‘墨经’吗?”
“不仅通,其中很有一些便是由俺执笔。”
李太白又向白子道:“你又为何叫白子?”
白子道:“因小的尚白,也因为此人叫做墨子。”
“何也?”
“因为我那师门。”
“何也?”
“家师便是子公输子。”
“原来如此。既如此,你两个也不必废话了,这就与我下界去罢。”
墨子道:“却不知所为何事?”
“便是为了你等所赌之事。”
墨子闻言大惊,问道:“想是金星也下注了?”
李太白微微一笑:“我把金星压上了。”
两个一时哑然。
墨子又问:“却不知金星买的什么?”
“你道我是为何下界?天行有道,不遵正轨可是大大的不妙。”
墨子想到自己压上的全部身家,不禁苦笑道:“既是有道,金星岂不闻‘虚而不屈,动而不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