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草原上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那么千里沼泽中的天气,则就是最调皮的小孩子的脸,连说都不说就变了。
兰子君很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原本就不茂密的树荫,现在就和不存在一样,豆大的雨点毫无阻碍地泼落下来,在他头上、身上跳跃肆虐。
这里是沼泽中的一处草丘,草丘上长着一棵无名树。
他坐在树下。
不能避雨,不能前行。
且不说眼前黑漆一片,完全找不准方向,就算能辩明方向,他也不得不继续在树下等待天明。
好不容易从沼泽中探明的路径,经过这番大雨冲涮后,肯定会随着那些记号一道消失,必须得重新探路,重新结草为号。
一个人探路,自然比四个人探路更累,更为危险,但想到沼泽深处的镇震、镇巽两营将士,他暗道再如何累、再如何危险,也一定要将路径探明白。
至少不能让小王爷失望不是?
无数的雨点打落在草丛里,打落在水面上,发出仿佛千军万马鏖战的声响,而同时却又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天地间一片寂静。
一道长长的闪电突然划过。
兰子君眼睛瞪得如铜铃,怔怔地看着前方。
在闪电带来的惨白光亮中,密密麻麻的雨滴像真的豆子一样从天而降,雨滴之间同时飞溅着无数更细微的水滴,蒙蒙一片,看着像雾一样。
雾如烟,迷蒙而不可透视。
但他却仿佛看见,这片迷雾如被水浸湿的薄纱,隐隐约约透出一幅应该深藏在里面的画面。
似乎是一个无形的球体?
他屏息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可能,应该是看花了眼,但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又突然站了起来。
手动刀出。
柳刀与刀鞘摩擦的声音透过夜色,压住了雨声。
他突然确定先前真的看到、或者说判断出雨中有一个无形的球体。
从天而降的雨滴,在草地上数丈高的地方忽然倾斜变相,像是打落在一个透明的圆形物体上。
那个透明的物体下方有道黑影……
又一道闪电划过。
兰子君握紧柳刀,定睛看去。
雨中有一个人。
那人是一个王朝青年,或者说看着像是一个王朝青年。
兰子君很确定那人身上穿的是王朝服饰,但却感觉青年魁梧的身形,以及散发出来的气质,又和王朝人沾不上边。
在千里沼泽中竟然遇到了人,并且这人还在雨中呈现出这样的异状,他本能地生出警惕,脚下轻移,占据着草丘上的有利地势,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雨中传来一道声音,透着明显的喜悦,以及浓浓的礼貌,道:“阁下应该是王朝人,而且是身手不错的王朝人,我甚幸哉!”
兰子君怔了怔,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惊讶和纳闷,也学着书里和戏中的那些读书人,说道:“何幸之有?”
雨中传来一声轻笑,道:“杀一个身手不错的王朝人,而且是在不可能遇到人的千里沼泽,自然是极幸运之事。”
杀王朝人?
兰子君确定对方是敌非友,内气悄然运行,柳刀刀尖在内气的贯注下,微微抖动起来,像一只随时可破空而出的利箭,口中说道:“你身上明明穿着王朝服饰,为什么却以杀王朝人为幸?”
对方沉默片刻,再道:“等我杀尽天下所有王朝人,便没有人说我穿的是王朝服饰……不对,是杀了除王诗诗以外的所有王朝人。”
“王诗诗?”
兰子君皱眉道:“你说的是王朝的镇坎神将?”
对方声音里充满了神向,道:“正是!”
兰子君狐疑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的声音很谦卑,答道:“区区穆尔紫檀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