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动。
殿行殿是陛下的寝殿,而陛下已在殿内静养月余,他得随时在此候着,才能第一时间听到陛下的使唤。
他更怕那些送水送食的宫女们忘了放轻脚步,从而惊扰到正在殿内静养的陛下。
忽地,殿内传来一阵轻响。
海富有些紧张,侧耳细听去,发现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其实海富并不知道,在那声轻响后,殿内并不是真正恢复了寂静,而应该是包含着狂燥的寂静。
殿内的郑淮双目紧闭、盘腿而坐,脸上没有一丝孱弱之色,同时周身被一团极亮的光影包裹着。
这团光影像是太阳发出来的强光,同时又像被什么无形力量强行压制成一团,故而不停地翻腾汹涌,气势骇人。
但这团光影虽然气势骇人,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向外扩散一丝光线。
郑淮坐在这团光影中,如坐天地间。
…………
晋王府的侍女们都知道晋王病了,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因为晋王在书房里月余时间都没有出来,而书房外却有着平时难得见面的护卫统领、领百等昼夜看护。
郑雄并不在书房,而是在书房下面。
书房北侧的窗下有一块掀开的木板,下方是一条长达二十步的石梯通道,连接着一间地下密室。
郑雄盘坐在密室里,双手合谷置于下丹田,像是一尊儒雅的佛像。
他虽然闭着双眼,但从偶尔微微鼓动的眼皮可知,似乎他并没有真正进入坐照自观的忘我境界。
忽地,他轻轻叹息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石。”
他眼中透着浓浓的宠爱和思念,以及一丝不太明显的担忧,喃喃道:“你一定要挺住……”
…………
东来殿内温暖如春。
二皇子手里握着那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民政》,聚精绘神地看着,隔了好长时间后,才伸手端起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似乎感觉到茶凉了,他将书卷轻放在几上,双手紧捂住茶杯,用嘴轻轻呵着热气。
片刻后,他再次轻抿一口,有些满足地点点头,脸上又挂满了朴实的笑容。
敲门声轻响。
二皇子没有应答,但殿门自然而开,随着风雪而入的是许逐波。
“岭南关上是谁?”
二皇子笑吟吟地问道。
许逐波垂首道:“是杜家老祖宗,不过那日之后不久便逝世。”略略一停,又道:“骑龙关的消息,却怎么都不能确定。”
二皇子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仍是笑吟吟地问道:“沼泽那头呢,困住了?”
许逐波回道:“困住了。”
二皇子眼神幽远,道:“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许逐波没有说话,头更低了些。
二皇子含笑道:“以石弟的性格,他指定要怪我。”说罢连连摇头,道:“怪我,都怪我。”
许逐波仍是不知如何接话,但感觉得十分明显,二皇子虽然口中说着自责的话,但语气中显然没有半分自责的意思。
他偷偷抬眼,想察清楚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目光刚刚瞟出,便与那道目光相遇,脸色不由得突然变得苍白。
就像京城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