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微笑道:“味道如何?”
栗姆姆尚在回味,陶言则道:“家主赏的酒,味道自然极好。”
杜薇又坐回床上,微笑道:“你数十个数。”
陶言不解,但口中没有迟疑地数起来:“一、二……十!”数完后正想发问,但嘴张开了却说不出话来,神色瞬时大变,同时嘴鼻里鲜血直喷,委身倒地。
栗姆姆大惊道:“家主……”堪堪说出两个字,她也如陶言一样,喷血而亡。
杜薇站起身来,脸色已寒冷如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们窃取蚀笑散开始。”走到窗前,又转过身来看着二人尸首,冷声道:“包括杭城的事情。”
她回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沉默许久后,忽然说道:“能陪我走走吗?”
…………
新里城城墙并不高,军方防护的重心更是转移到了皇宫,杜薇很容易就出了城,独自一人在夜色里缓缓行走。
行至数里后,她在一排椰树下停了下来,从袖中取出那个金丝瓷酒壶,又取出一个犀角酒杯,放在一块平石上,说道:“我记得很多往事。”
她在平石旁边坐下,看着天上明月,眼角带着笑意,道:“比如说,你说过非我不娶。”
一道笔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平石另一端。
杜薇没有侧头,仍是静静地看着明月,只是眼神变得有些黯然,道:“我知道,你知道很多事。”
许吾浪抿着嘴,一言不发,也坐了下去。
杜薇眼睛中湿润起来,道:“但你不知道,我现在很后悔。”
许吾浪开口了,只是声音冷得让人寒颤,道:“本来我在为你想办法,没想到你就先进了丞相府。”
杜薇一呆。
许吾浪痛苦地摇摇头,道:“我更没想到,你会到刹利山庄。”
杜薇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吾浪不再开口。
杜薇苦笑一声,道:“后悔是最没用的浪费。”说完又看向夜空,两行清泪顺着美丽的脸颊流下,柔弱得让人怜惜。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个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一个低头盯着被月华铺满的沙砾地面。
直至临近亥时,许吾浪又才开口道:“结束了。”
杜薇微笑道:“是的,没有开始便已结束。”说完拿起金丝瓷酒壶,向犀角酒杯中斟满了酒,道:“如果我说,为了我们之间的结束喝下这杯酒,你会喝吗?”
许吾浪沉默半晌,端起了犀角酒杯。
杜薇面色陡变,定定地看着许吾浪,道:“你会死的!”
许吾浪盯着酒杯,冷声道:“已经死了。”说罢便一饮而尽。
杜薇瞪目决眦,脑中闪过栗姆姆和陶言嘴鼻喷血的画面,竟是再也不敢看许吾浪,在眼泪涌出眼眶的同时,拍地而起,发疯似地飞掠而去。
“一、二……”
许吾浪闻着夜色里淡淡的奇香,听着渐行渐远的哭泣声,嘴角露出了笑意,轻声数道:“三、四……噗!”
在“五”字正要数出口时,他突然向前栽倒,口中喷出一带乌黑的血,杂着浓烈的酒气。
穆尔紫烟重重一掌拍在了许吾浪的背心。
收回掌后,她急急跃上前来,将许吾浪平平放在地,扯开他衣襟,双掌抵其胸膛,反复推向喉间。
“噗”
许吾浪口中再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有些神智不清,喉间咕咕闷响,像是被塞堵住的管道。
穆紫紫烟微微一怔,然后极坚定地捏开许吾浪的嘴唇,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用力吸出一口淤血,又一口淤血……
十余次后,她吐出的血渐成鲜红,许吾浪嘤了一声,呼吸渐渐正常。
穆尔紫烟满头大汗地歪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许吾浪。
世间事便是如此,有人希望你死,自然就有人希望你能活着,而且还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希望你死的人,都有明确具体的原因;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却往往不知道为什么。